她甩掉了心里千百种复杂的想法,不去想了,越想,她的心情就越乱,不能再想下去。
无忧也不敢多说什么,乖巧的将东西放在她的面前,看着容妍细心的将夜明珠粉末用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胶水,小心翼翼的黏在了翡翠佛像上面。
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因为那些粉末牢牢的黏在了佛像上面,流光溢彩,好看得让人的心都要停止了呼吸。
容妍没有管无忧的反应,灵巧的手细致的刷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直到将整座佛像都镀上了夜明珠的粉末,等胶水全都干了,才对着佛像轻轻的笑了。
这是一项很细致的活,花费时间也很长,等到她忙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佛像在昏暗的房间里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看得人几乎移不开眼睛。
无忧怔怔的看着那尊佛像,喃喃的说道:“小姐,你看,这佛像好美啊,好美。”
容妍轻轻的笑了一下,让无忧将油灯点燃,注视着她的心血,万分珍惜的用上好的丝绸将佛像包好,放在精致的檀香木盒里。
还有一天就是太后的寿宴了,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无忧,去拿琴来,我要抚琴。”
容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说道,好像已经将容辛落的话跑到了九霄之外一样,平静得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
无忧飞快的将琴递到容妍的面前,眼睛的余光偷偷的瞄着自家小姐,却从那张沉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由得更加担心了。
容妍捧着琴放在琴案上,修长纤细的手抚上琴弦,轻轻一划,婉转优美的琴声从她的指尖流出,美得像天上的明月洒下洁白的光芒。
琴声再次转动,清越的声音款款而出,像山间的流水,叮咚的响,百花争妍,随风舞动着柔软的身姿,在和煦的阳光下,绽放着属于自己的美丽,暖暖的春风吹拂过人的脸颊,让人忍不住陶醉其中。欢快的鸟儿在林间唱歌,唱着属于生命的美好。
忽然琴声陡的拔高,似乌云密布,似狂风大作,似山雨欲来,沉重而湍急,急切切的压在人的心上,给人一种压迫感,又像瀑布从天而降,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犹如万马奔腾,从远处狂奔而来,地动山摇。
容妍低垂着头,明亮的眸子落在琴弦上,似乎忘记了一切,眼中只有琴,两只手飞快的在琴弦上拨动着,拔高,陡的再拔高,越来越急切,几乎要冲上云霄,冲破雾霭沉沉的天气,像闪耀着璀璨光芒的太阳,给人以希望和力量。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双手转动着,拨动着,弹奏出她想要弹的曲子,心思似乎也脱离了她的躯体,只想随着她的手而动,忽然,噶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容妍怔怔的低下头去,看见自己纤细修长的手上,已经有殷红的血渗透了出来,染红了白皙的手指。
“小姐,你流血了!”
从琴声中回味过来的容妍一惊,急忙的掏出丝帕想要帮容妍擦去手上渗出的鲜血,可是有人比她更快,穿着银色铠甲的周尉寒从窗口中翻了进来,急切的将渗出鲜血的手指放在他的唇边吮去红色的血迹,颤抖而心疼的说道:“你怎么样了?还疼吗?”
容妍抬起头来,视线落在周尉寒的身上,带着一丝恍惚和陌生,好像不认识了一般,眼神空洞,灵魂好像飘出了身体一样。
她没有说话,就那样怔怔的看着周尉寒,像没有生命没有意识的木偶。
周尉寒被她的眼神看得心慌慌的,捧着她的脸,颤抖着问道:“妍儿,你怎么了?”
修长的手变得冰凉,患得患失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容妍,竟然有一种像要失去的害怕。他的妍儿,怎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他也会害怕,也会难过。
容妍依旧是维持着那样空洞的眼神,周尉寒吓得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搂得紧紧的,声音中充满了失去的害怕,“妍儿,不要这样,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他咚咚的心跳在室内放大了好几倍,清晰得能够听得清清楚楚。颤抖的手禁锢着容妍纤细的腰,好像害怕怀中的人儿魂飞魄散了一般。
好一会儿,容妍的眼神才渐渐的不再那么空洞了,她轻轻的推开周尉寒,淡淡的说道:“我没事,周尉寒,你先放开我。”
她没事,只不过在琴声戛然而止的刹那,属于死去的容妍大婚之夜的记忆又回来了,像深深的烙印烙在了脑海中一样,挥之不去。
周尉寒依旧紧紧的抱着她,紧促的呼吸喷洒在容妍的脖子上,酥酥的,麻麻的,带着些微的痒,颤抖而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容妍的耳边响起来,“妍儿,你不要吓我,我真的不禁吓。”
“周尉寒,我难受,你先放开我。”
容妍皱起了眉头,小手捶着周尉寒的手臂,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周尉寒听到了像平常一样冷静的声音,才小心翼翼的将松开自己的怀抱,眼神却还是一刻不停的落在容妍的身上,深深的看着她,想要将她的一颦一笑烙印在自己的脑海中。
“妍儿,你刚才到底怎么了?”
忍了又忍,周尉寒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知不知道刚才她那个样子,真的好像随时都可能消散在这个世界上一样,让他怎么能不怕?
“我没怎么啊,不过是不小心出神了。”
容妍垂下了自己的视线,平静的说道,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她不想承认,是那些记不属于她的记忆让她感到一阵阵的害怕。
“对了,你不忙吗?怎么来了。”好像他除了负责审理上官青云的案子之外,还负责各国使臣的接待工作啊,怎么总是那么闲。
她转而将沉静的视线落在周尉寒的脸上,淡淡的问道。
“我想你了,所以就来了。”
周尉寒深情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目光灼灼,看得她几乎要燃烧起来,她硬着头皮转移开了视线,“你应该陪的人是洛凝霜,而不是我。”
她的话,让周尉寒那样灼热的视线瞬间被冰水浇灭,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妍儿,你这是在凌迟我的心脏。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还要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你何其残忍。”
容妍的眼底浮起了一丝苦涩,眼底的痛苦飞快的一闪而逝,她淡淡的说道:“周尉寒,放弃吧,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洛凝霜是个好姑娘,她和你才是眷属,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周尉寒的霸道和深情只会是一把利剑,在他和她之间斩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妍儿,你非要这样说话吗?皇上和容将军都默许了我们在一起,为什么你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我推开?我爱的是你,也只有你,我也感觉得出来,你是爱我的,为什么我们对彼此都有感觉,却还要抗拒我对你的情感?”
周尉寒深邃的眸子中涌起了一阵阵的伤痛,直勾勾的盯着容妍,让她想要落荒而逃。
容妍的手心里沁出了薄薄的冷汗,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轻声的说道:“好了,我们不要再起争执了好吗?我有些头晕。”
“哪里不舒服?需要去看大夫吗?”
周尉寒听到他的话,果然满腔的怒火都被熄灭了,只剩下满满的担忧和心疼,萦绕在心间,眸子里也只有她的一切。
“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无忧,给我倒杯茶。”
容妍捂着自己的头,朝着身后喊道,却没有人应答,她回过头去,才发现不知道何时无忧早就退了下去,不见了。
她想自己站起来去倒一杯水喝,却被周尉寒霸道的按住了,心疼的说道:“坐着别动,让我来。”
身穿着银色铠甲的冷酷男人,倒了一杯水,走到心爱的女人面前,亲手喂着她喝下了水。
“周尉寒,你回去吧,我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容妍努力的扯出一丝笑容,朝着床边走过去,却被周尉寒横腰抱起,像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一样,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周尉寒,你······”
容妍只觉得一股复杂的感情从她的心间缓缓的流出,她想要说什么,舌头却像打结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这样只会让她越来越痛苦,想爱而不敢爱的痛苦,要怎么办?
“别动。”
周尉寒冷硬的唇角吐出了两个字,小心轻柔的脱掉她的鞋子,为她盖好了被子,修长的手落在容妍光洁丰满的额头上,眼底有着不舍和难过,“妍儿,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呢?我要拿你怎么办?”
沉重的一声喟叹,让容妍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干脆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对上那双深情又无奈的眼睛,她怕自己会越来越沉沦,现实却将他们拉得越来越远。
“太后的寿宴上,我师父和凝霜都会来。”
挣扎了很久,周尉寒充满担忧的声音在容妍的耳边响了起来,这样的一句话,让容妍陡的睁开了眼睛,“为什么?”
“凝霜其实是南越的公主,我师父是南越的国师,他们也会来给师父祝寿。”
容妍感性的情绪瞬间被冻结,温柔的眼神也变得冷静了起来,她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了。”
“妍儿。”
周尉寒痛苦的眸子望着容妍冷静的视线,心里像被针扎的一样疼,他多希望她能给他多一点的反应,只要多一点点也是好的,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无动于衷。
“我没事,这些事情你不用跟我说。”
容妍的声音变得异常的冷静,极力的忽视着周尉寒眼底的担忧和痛苦。
“可是我担心你,凝霜她的性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到时候小心些。”
周尉寒的手依旧放在容妍光洁的额头上,不无心疼的说道。
“我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谢谢你的关心。周尉寒,你快些回去吧,我真的想睡觉了。”
容妍心里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冷静,可是她却不想面对周尉寒,赶紧下了逐客令。
周尉寒却像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叮嘱道:“还有上官铭卓,我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在寿宴上使什么阴招,总之你要小心一点,实在不行,就多带点丫鬟去。”
“对了,那个老裁缝怎么会死在监狱里?昨天没有人去监狱杀人灭口吗?”
提到上官铭卓,容妍忽然想起了被她扔下了有一段时间的案件,从床上坐了起来,定定的看着周尉寒,认真的问道。
“他比我们聪明,早就给那个老裁缝吃下了毒药,所以才能那么高枕无忧。”
周尉寒的眸子中浮起了一股恼怒,恨恨的说道,又被他逃过了一劫,心里别提有多恨了。
“这个狡猾的狐狸!”
容妍的脸上同样浮起了浓浓的失望,她咬着牙,认真的说道:“一定还会有机会的,他绝对会有遭受惩罚的一天。”
周尉寒摸了摸容妍柔软的头发,信心一下子又来了,认真的说道:“妍儿,你说得对,他一定会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应该有的代价,一定会的。”
“我困了,想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容妍真的打了哈欠,眼底涌起了迷蒙的水雾,对周尉寒说道。
“我要看着你睡着了再离开。”
周尉寒没有听她的话,认真的说道,不顾容妍的反对,搬了一张椅子在容妍的床边坐了下来。
容妍又气又恼,却又没有任何办法,再也不理周尉寒,闭上了眼睛,身体的困意袭来,她安静的睡了过去。
周尉寒深情款款的目光落在容妍的身上,听着她的呼吸变得浅而均匀,起身弯腰在她白皙细腻的脸上印下了一个吻,宣誓般的说道:“妍儿,不管你怎么抗拒,我绝对不会离开你,这辈子我只想你做我的妻子。”
他眷恋的看了床上沉睡的人儿一眼,眼神里涌过坚毅的光芒,走出她的闺房,对守在门外的无忧说道:“好好照顾她。”
“是。”
无忧低着头应了一声,看着身穿银色铠甲的少年将军走进了茫茫的夜色中,有些感慨,她不明白自家小姐到底在执拗什么,周将军对她够痴情了,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这样的一个少年将军?
她摇了摇头,走进容妍的闺房里,看着熟睡的小姐,轻轻的放下了柔软的纱帐,自己睡在了外间,以便容妍有什么需要,她能够在第一时间随传随到。
周尉寒从容妍的闺房里出来,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和容辛落在书房里谈了很久,走出来的时候,一向坚定的年轻将军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决定。
翌日早朝之后,周尉寒并没有随着文武百官离开,而是径直的走向了御书房,在得到皇上的允许之后,走了进去,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周爱卿,你有什么事情吗?”
上官昊威严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望着心腹爱将心情颇好的问道。
“皇上,微臣对将军府的容妍小姐一见倾心,想恳请皇上将容妍小姐赐给微臣为妻,微臣一定会视容小姐为挚爱,对她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之偕老,请皇上成全。”
周尉寒冷硬的脸上一片真诚,眸中的神情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诚恳的请求。
“哈哈,难得周爱卿儿女情长,朕准了。”
上官昊难得爽朗的笑了起来,望着这位屡建奇功的年轻将军,爽快的应下来。他暗中对这位年轻的将军观察了很久,不近酒色,不畏强权,不贪财物,这样没有弱点的人才是他最担心的,毕竟这样文武双全,又掌握着重要兵权的人物,要是生了异心,那才是最大的祸患!可是如今大梁国的边疆不得不依靠这位年轻的将军,否则北狄的铁蹄一定会踏平边关,对他大梁国带来怎样的危害,他都不敢想象。
如今这个当朝权贵想要娶容妍,他又怎么会不答应?不说一个容妍,就是十个容妍,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有了容妍这样的弱点,他对驾驭周尉寒这样一匹野马也多了几分信心。
周尉寒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跪在地上真心实意的叩谢:“谢主隆恩!”
“周爱卿别跪着了,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周将军对妍儿一见倾心,朕又岂有不允之理?桂公公,即刻拟旨到将军府,让妍儿接旨。”
上官昊威严的脸上泛起了爽朗的笑容,吩咐着身边的桂公公。
“是,皇上。”
桂公公苍老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立刻去拿了明黄色的丝帛来,弯着腰恭敬的递给皇上。
上官昊拿起蘸了墨的笔,龙飞凤舞的在明黄色的丝帛上写下了周尉寒想要的内容,让桂公公传旨去了。
周尉寒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皇上将佳偶天成,赐给骠骑将军周尉寒为妻,着钦天监择黄道吉日成婚,这几个字上时,硬朗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高兴得几乎想要引吭高歌。
“周将军要成亲,朕自然要赐你一处大的府邸,就在护国将军府附近口空着的那座别院净月轩吧。”
上官昊唇边挂着和善的笑容,思索了一翻,兴致很好的说道。
“微臣谢皇上成全,谢皇上成全。”
一向以冷静自持闻名的年轻将军此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遍又一遍的道谢道。
“好了,圣旨也下了,周爱卿还有什么事吗?”
上官昊的脸上挂着浓烈的笑容,侧头向着周尉寒问道。
“没有了,谢皇上成全,微臣告退。”
周尉寒弯着腰,退了下去,脸上的笑容却一直都没有退去,心情高兴得几乎要飞扬起来,妍儿,你会成为我周尉寒的妻子,我会爱你如珠宝一辈子。
他迈着喜悦的步伐出了皇宫,憧憬着以后身边有容妍的美好日子了,真的很期盼。
心情飞扬的他都没有坐轿子,策马扬鞭的回到自己的府邸,他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所有的人,让别人都知道,容妍即将要成为他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