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无忧的手帕,默默的包扎着她手上的伤口,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也遮住了她的心事。
一定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周尉寒一定会成功的,她相信周尉寒的实力。
她努力的将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甩去,默默的安慰道。那种冰冷的感觉终于被她驱走了,她咬着唇,眼底绽放出了坚定的光芒。
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能阻止周尉寒的复仇,谁要是敢拦住他们的脚步,就不要怪她不客气!怡亲王府,上官铭卓站在书房里,看着跪在地上的已经消失了很久的鬼见愁,淡淡的说道:“已经配好了吗?”
“启禀王爷,已经配好了,万蚁钻心散。”
鬼见愁跪在地上,恭敬的说道,双手托着一个小小精致的瓷瓶,呈在上官铭卓的面前。
“管用吗?”
上官铭卓幽深的眸子里有一丝怀疑,淡淡的问道。
“草民以毒医的名义发誓,绝对管用,请王爷放心吧。”
鬼见愁有些激动,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质疑他的医术,若对方不是位高权重的王爷,他早就一包毒粉要了眼前人的命了。
“呈上来吧。”
上官铭卓将视线落在心腹盘龙的身上,后者立刻走上前去,将鬼见愁手里的小瓷瓶接过来,呈给了上官铭卓。
“带先生下去领赏,辛苦毒医先生了。”
上官铭卓的语气变得缓和了一些,冷淡的声音里面也多了一些温度,让盘龙带鬼见愁下去领黄金了。
书房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轻轻的摇晃着眼前的小瓷瓶,俊美无双的脸上闪过了凶狠冰冷的杀意,容妍,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这么多次的为难本王,是时候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了。
冰冷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残忍的笑容,微微睥睨着下巴,望着窗外阴冷萧条的景色。
周尉寒,你以为有了父皇的旨意就了不起了吗,不知道如果喜事变成丧事,你还会笑得出来吗?跟本王作对,你们是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轻轻的拍了两下手,一个黑衣人破窗进来了,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说道:“参见王爷。”
脆生生的声音,听起来就知道是一个女人。
上官铭卓的眸子里闪过了意味深长的光芒,望着跪在地上的女人,风轻云淡的走回到椅子上坐下来,耐心十足的挑了挑自己的指甲,平静的说道:“你还恨容妍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是击中了女人的心事一样,那双之前还妩媚潋滟的眸子里陡的折射出了刻骨的仇恨。玲珑的身体也染上了一层寒霜,咬着牙,那模样好像恨不得将容妍给撕得碎尸万段一样,“恨,当然恨!我恨不得她快点去死!”
这个恶毒的声音的主人,就是消失已久的向娉婷,若水山庄的人被皇上追杀,她东躲西藏了很久,像丧家之犬一样,后来终于在上官铭卓的秘密安排下,让她加入了怡王府的羽燕骑。
上官铭卓满意的看着她的反应,轻轻的勾起了唇角,眼底闪过变幻莫测的光芒,“现在报仇的机会来了,你愿意去手刃仇人吗?”
蛊惑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一样,没有任何障碍的传到了向娉婷的耳朵里,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可以吗?”
向娉婷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上官铭卓。
上官铭卓轻轻的把玩着那个装有万蚁钻心散的小瓷瓶,温和的笑出了声音,“自然可以,只要你愿意,容妍随时都可以死在你的手上。容妍和周尉寒就要成亲了,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吧?你可以受得了她过得那么幸福,而你却像个亡命之徒一样躲在怡王府黑暗的角落里吗?”
“受不了,我忍受不了。”
向娉婷的拳头捏得紧紧的,脸上嫉妒得五官狰狞的纠结在一起,看起来像地狱的恶鬼一样,阴森而恐怖,她的内心已经被嫉妒和仇恨给填满了,尖利的说道。
“很好,现在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将容妍除去,在她出嫁的当天,将她弄死,你愿意吗?”
上官铭卓低低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笑得意味深长,缓缓的站起来,走到向娉婷的身边,修长的手捏着她的下巴,诱惑的说道:“本王知道你喜欢杨宇昇,可是现在父皇摆明了要对你们若水山庄赶尽杀绝,你觉得有父皇在的日子,你还能和杨宇昇在一起吗?将这瓶药粉加到周尉寒和容妍的合卺酒中,他们两个死了,本王登上皇位的可能性才会更大,本王登上了皇位,你和杨宇昇才有可能在一起,你做还是不做?”
向娉婷想了想,脸上一片坚定,干脆利落的说道:“做。”
她知道杨宇昇喜欢容妍,这是她绝对无法忍受的事情,而现在皇上又对若水山庄赶尽杀绝,她是绝对不能和杨宇昇在一起的。那么倒不如放手一搏,如果成功了,她还能把握一份幸福。
以她的聪明才智,她绝对能够顺利的完成这个任务。
“这瓶药粉你收好,记住,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上官铭卓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阴狠嗜血,他忍了容妍已经忍了那么久了,绝对不能让容妍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娉婷遵命。”
向娉婷的声音里染上刻骨的仇恨,冷声说道,她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容妍死,又怎么会不尽心尽力。
“下去吧,这几天你好好准备一下,确保一切万无一失。”
上官铭卓轻轻的挥了挥手,让向娉婷退了下去,他则坐在书桌前,从镇纸下的密道里掏出两封密信,平静的扫过,唇角勾起了淡淡的笑容。
江南的银两筹备得已经够多了,哪怕是要打仗,也能支付一年的军饷,边疆的那些将军也已经在秘密的操练,士兵的作战能力提高了很多,而且使用的兵器都是最锐利,最有杀伤力的兵器,打起仗来以一当十,不怕和那些皇子们对决。
在别院和靖阳侯府邸的下面,还有不少兵马呢,父皇如果真的不愿意将皇位传给他,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
只要周尉寒也死了,他手上的那些兵马和权力他会想方设法的要过来,到时候还有谁敢和他争锋?
想到这里,上官铭卓的眼底浮起了张狂的笑意,他还不知道的是,在他想入非非的同时,别人早就将他的底细查得一干二净了。
时间很快的流逝,南宫墨云和上官语萱的纠葛,伴随着西凉国君的书信到来而有了结果。西凉国的皇上不愿意和大梁因为这件事情而反目,故而让南宫墨云向大梁国的皇上道歉,并且迎娶上官语萱,两国结为秦晋之好,在边关互通贸易,化干戈为玉帛。
在容妍成亲的前两天,南宫墨云黑着脸,带着上官语萱回了西凉国,选了一个很好的日子成亲。而涉嫌谋害西凉侍卫的容涵,则免不了交给西凉处理的命运,随着上官语萱一同出使到了西凉。
容妍终于彻底的摆脱了和亲的危险,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不过南宫墨云在离开大梁国之前,还专门写了一封信给容妍,警告容妍不要高兴得太早,他一定会让容妍付出应有的代价。
容妍看着那封字迹张扬的心,嘲讽的笑了笑,随手将信给烧掉了,她不是省油的灯,岂是南宫墨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不过她也没有放松警惕,更加勤快的练习了内心和武功招式。短短的时间之内功夫有了巨大的飞跃。
出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容辛落害怕上次的悲剧又会重演,派了很多武功高强又忠心耿耿的侍卫在她的院子外面守着,不让任何不相干的人进她的院子,就连喜娘也经过了几番排查,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让她们进了容妍的院子里。
天还没亮的时候,容妍就被无忧拉了起来,洗漱了一遍,又让人在她的脸上画了浓厚的妆容,那样娇艳妩媚的自己,让她几乎认不出来。
妩媚的眼神,诱惑勾人的嘴唇,玲珑有致的身段,像一朵肆意绽放着诱惑力的玫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姐。”
愣神了好一会的无忧终于回过神来,手心捧着大红色的嫁衣,轻声的说道:“小姐,换上衣服吧。”
容妍望着用最好的锦缎制成的嫁衣,心底有喜悦和期待涌上来,克服了心里障碍,她发现,原来嫁人也不是一件很害怕的事情。
“恩。”
她轻轻的应了一声,张开手臂,让丫鬟们伺候着她将大红的嫁衣给换上了。
年迈的老人拿着梳子梳理着她长长的头发,嘴里念着吉利的话:“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给她梳完了头,丫鬟将美丽的凤冠戴在她的头上,盖上了红色的盖头,等到吉时到来,她们家的小姐就能够出嫁了。
红色的盖头遮住了她如花的容颜,她安静的坐着,心情一片复杂,来到这里没多久,她就成了两次亲了。
她希望这一次成亲,不要再发生什么意外了。
她安静的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站在门口的喜婆喜悦的喊了一声:“吉时到,请新娘子出阁!”
无忧轻轻的牵着容妍的手臂,柔声的说道:“小姐,吉时到了,走吧。”
容妍站起来,一边由无忧搀扶着,一边由喜婆搀扶着,走出了布置得一片红色的闺房,沉稳的朝着前方走去。
走到了正厅,她跪在地上,朝着坐在主位上的容辛落响亮的磕了三个响头,盖头下面的眼睛有些酸,有些红,这是她的叔叔,视她为亲生女儿的叔叔,她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激。
容辛落的眼睛有些红了,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哽咽住了,连连点头,“好,好,妍儿,以后跟着周尉寒好好的过日子,一定要过得幸幸福福和和美美,这样叔叔就放心了。”
这个苦命的侄女,他希望过去她所受的苦都已经苦尽甘来了,等待她的只是幸福。
“叔叔,我会幸福的,你放心吧。”
容妍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忍着难过和不舍,轻声的说道。
“走吧,别耽误了吉时。”
容辛落心疼的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几句,便让她快点上轿子。
容妍被无忧和喜婆搀扶起来,忍着不舍,向前走了去。
一直站在容辛落身后的容飞扬眼睛也一片通红,不舍的说道:“姐,你一定要幸福,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稚气而硬朗的少年眼睛也红了,忍着不舍说道。
容妍艰难的张了张嘴,“恩,我走了,飞扬,我也会常回来看你的。”
红盖头下面的眼睛里,终于有泪水忍不住掉落了下来,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踏上了轿子,八抬大轿将她抬出了将军府,朝着周尉寒的府邸走去。
轿子在走出将军府大门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容妍的心一沉,那些难过的情绪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嗜血的味道,如果是遇到了危险,她不介意血溅当场。
“小姐。”
无忧掀开了帘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容妍压低声音低低的问道,难道又是谁想要捣乱吗?按理说应该不会啊,叔叔派了那么多的高手护送她出嫁,周尉寒不放心,在外面又派了很多高手暗中保护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
“丞相挡住了我们的路,他说想要见你一面。”
隔着厚厚的红盖头,容妍看不到无忧脸上的表情,她却能够从无忧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为难和担忧。
容妍刚刚还沾湿了泪水的眼睛变得清冷无比,用平静得没有一点感情的声音说道:“不用了,我们走吧。”
大喜的日子她不想做得太过火,至于容辛邬,就当做不相干的陌生人好了,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
无忧的声音里泛起了一丝为难,想要说些什么,容辛邬已经率先打断了她的话。
“妍儿。”
小心翼翼又颤抖的声音在红色的轿子外面响了起来,容辛邬脸上带着深深的期望,等待着女儿的回答。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容妍只是紧紧的抿着唇,一言不发,隔着盖头他看不到她的样子,不过她的反应却是深深的伤了他的心。
容辛邬的眸子里伤痛的感情是那么的明显,无比愧疚又疼爱的看着穿着大红色嫁衣的女儿,心情五味陈杂,如果不是他被嫉妒蒙蔽了眼睛,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了那么多年,弄得女儿心灰意冷,是不是现在看着她出嫁的人会是他?
沉默,良久的沉默,让容辛邬觉得尴尬,他内心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忍着内心的心痛,颤抖的将一大叠厚厚的银票塞到容妍的手上,苦涩的说道:“这些是爹爹的一番心意,你留着,以后操持将军府的时候可能用得到,要是有什么难题想要爹爹帮忙,那就回来跟爹说一声,爹爹哪怕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帮你完成你想要完成的事情。”
可是容妍的动作却是,将那些银票又推回了容辛邬的手里,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的。
气氛顿时降到了最冷,容辛邬看着又塞回到手里的银票,内心的悔恨像疯狂的蔓草一样生长着,几乎硬生生的要将他逼疯,还是太晚了吗?
站在旁边的喜娘看到气愤那么尴尬,只好陪着笑脸上来打圆场,“丞相,容妍小姐应该启程了,不然耽误了吉时对她不好。”
无忧也沉默着站在一旁,轻轻的放下了帘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小姐这样的人,不是轻易冷血的人,让她冷血,那个人该是给了她多大的伤害。
容辛邬苦涩的笑了起来,有一种艰难的疼痛涌上心头,哑着嗓音说道:“去吧。”
轿子缓缓的抬起来向着周尉寒的府邸走去,容辛邬看着红色的轿子离他原来越远,忽然扯着嗓子大声的喊道:“妍儿,你一定要幸福。”
女儿幸福了,他才不会那么愧疚。
容妍盖头下面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清冷,不为所动,现在这个时候才来关心她,不觉得太晚了吗?她已经不需要父爱了,在最渴望的时候想要,却没有遇到,直到她的心已经冷了,死了,才来关心她,已经太迟了。
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她轻轻的勾起了唇角,既然选择了划清界限,那就继续下去吧,再来纠缠还有意思吗?给她一点银票,说着可怜兮兮的话难道就能够让她那么多年的伤害被抹杀掉吗?不可能的,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怎样都会留下一条深深的裂痕,永远烙在她的心上,永不磨灭。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将那些难过的,阴暗的情绪都抛弃,安慰着自己,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要开心快乐,要让所有的人都看到她幸福。
她端正了坐姿,安静的听着轿子外面的锣鼓喧天,还有看热闹的拥挤的人群,轻轻的笑了起来,这一回,她应该幸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