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隆冬时节,昭宁湖上冰封千里,残荷的茎叶都枯萎尽了,凄凄惨惨扎在冰面上。
却有一扁舟破冰而行,直朝湖心亭而去。
舟上并无船夫,仅有一少女伫立船头。寒风萧萧扬她广袖围裳,托她青丝披帛,恍如仙子临尘。
玄光真人端坐湖心亭中,闲执棋子,十分有节奏地敲打着棋盘。一只玄凤鹦鹉站在棋盘边上,娴静回首梳理羽毛。
眼前棋局正厮杀激烈,他一副全身心投入的模样,不曾抬头,只对苏繁音淡淡到了一句:“你来啦。”
距离上次树妖事件已经过了月余,在苏繁音衣不解带的照顾下,谢鸢已经苏醒,能吃些吃食。按照原剧情略微有些失忆,但是问题不大,会在后续剧情记起来。
丹绛等人并没有受什么伤,那三位师兄弟承了苏繁音的救命之恩,到了玄清门下言语上对她颇多回护。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这日玄光飞剑传书,要她过来,她就知道要进行传授法宝的剧情了。
十九载岁月对于修者来说并不长,玄光真人还是老样子,狰狞可怖得吓人。苏繁音并不惧怕,反而从容坐在他对面,执白子而行。
须臾,战局便向苏繁音一侧倾倒,眼看着玄光真人将要输,玄凤鹦鹉似得了号令,扑下来将棋子搅成一团。
末了,还睁着一对豆子眼,极其无辜地望着苏繁音。脸颊处天生一圈橙色羽毛,就似害羞一般。
玄光真人将手中棋子一抛,笑道:“我不如也,诺,这该是你的。”他从袖中抽出一瓷瓶丢给苏繁音,正是龙心槐树遗留下来的龙心。
苏繁音接过,停下手,开始整理棋子,脸上挂起狗腿的笑容,“是师父教导的好。”
师徒二人相视而笑,氛围好不融洽。
说来惭愧,她根本不精通此道。最开始的时候连什么规则都不知道,就当五子棋乱摆一气,自然被杀的片甲不留,一时感觉好没面子。
好在她记性极佳,迅速复盘找当初还是霸总版的丹绛讨教。
丹绛正逗弄鹌鹑,都不拿正眼看她,一边逗鹌鹑一边黑白子变换互弈。末了,还嗤笑一声,一脸“愚蠢的师姐啊”地出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倒是有想过好好学一把围棋这种高雅的活动,然而她学多久都没什么卵用,照旧是个菜鸡。
后来她看开了,这人嘛,总有一两个不擅长的地方。就比如哪怕强如霸总版丹绛,唱歌也总是跑调。
每次到这个剧情,苏繁音都要回忆一把丹绛当年教他的路数,按部就班摆下来。
好在她脸皮厚,毫不心虚,听玄光夸奖就像在夸自己一样,特别心安理得。
师徒两个相对笑了一会儿,玄光忽然发难道:“你看上去很喜欢去思过崖,只是你现在成就金丹,只能去斩仙台。”
苏繁音大呼冤枉,毫无金丹修士的风度。
玄光看她有趣,又缓缓道出下半句:“念在你救人有功,我向师门讨了个情,也就不发作你了。”
他眼底忽然浮现哀伤之色,声音也低下去道:“你此次情非得已,成就金丹,我再也压制不住了。”
苏繁音一抬头,端详玄光的脸,可是已经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表情。从这位元神大能身上,竟生生透出一股无力感。
他双手握拳,音色沙哑地道:“是我没用。”
寒风萧瑟,吹动浮冰碰撞出清脆的音。望着昭宁湖中残荷枯萎的叶,便能想起夏日里亭亭净植的出水芙蓉。
如何盛大的剧都要落幕,再是舍不得的人都要诀别。
苏繁音知道他是触景生情,想起往事。
这一池荷花是当年他的发妻亲手种下,寒来暑往多少载,伊人不回。
以前他挽不回自己的发妻,现在护不住自己的弟子,哪怕成就元神依然有做不到的事情。
苏繁音纵然轮回千次,照旧不会安慰人,只一手覆盖在他的手上,传递着手心的温度,极为认真地道:“师父你常教我修道乃逆天而行之事,人定胜天,怎么放到生死之事你就糊涂了呢?难道你觉得弟子胜不过天意,必死不成?”
少有人知道苏繁音体质特殊,知道的不是要害她就是怜她命途多舛。她并未被人安慰过,甚至还要去安慰丹绛和玄光道人这些关心自己的人。
许是这样,造就了她还算乐观的性格。
“师父不负天地,亦不负弟子。纵使弟子身陨,也是自身修为不济,并非师父的过错。”
苏繁音就怕他心结太深走火入魔,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还真有一世玄光遁入魔道,心性大乱以至癫狂,差点将她毙于剑下。
只是玄光就算心智癫狂,都还认得苏繁音是他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