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新语垂眸看着梅花几案,那上面还残留着酒痕,是杨无端说到激动处,用手指攒酒写字画图留下的。
他慵懒地抬起一只手,手腕转动,指尖从那些痕迹上方低低地掠过。
既是大师之作,便该珍藏起来。由有资格的人珍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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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无端只睡了半个时辰不到就被冻醒了,睁开眼一片昏黑。她吓得不轻,过了片刻才发现自己兜头罩着丁新语那件暗紫色的外袍。
她从衣服里钻出来,一边拍着宿醉过后昏沉沉的脑袋,一面拎起那件外袍看了半天,即使雨雪过后分外清透的阳光照着,依然辨不出上面的花纹到底绣着什么。
杨无端微觉诧异,以她对丁新语的认识,他不像是会做出这等小儿女姿态的人。难道真的优待女学生?
这点小小的感动很快就变成了埋怨:丁新语主仆真不够意思,他们居然就这么溜了,留下她和康桥在一条空船上!
大白天,画舫靠了岸,昨夜那些歌伎和白娘子都不见踪影,杨无端原路返回换衣服,找到了被扔在走廊上呼呼酣睡的康桥。
两师徒形容狼狈地下了船,没办法,都不会梳头,康桥的手艺还比杨无端好点。泡过水的紫貂可以不用想了,杨无端其它衣物也半湿半干地皱成一团,总算丁新语那件外袍够大,她穿在外面还能遮丑。
两人沿着岸边走了一段,昨天被历行逛骗,说瘦西湖离府衙不远,杨无端才傻傻地同意过来,这时她可不敢再信他。她打定主意先找家客栈安置了,然后等丁新语派人来接,她不认为解决历云之前丁新语敢抛下她在梧州城内乱走,漕帮的人又不是蝙蝠,白天就停止活动。
就像帝都的烟波湖畔,瘦西湖沿岸颇多茶寮酒肆,客栈也不少,杨无端和康桥偷偷摸摸地张望了半天,终于选中一间看起来既清静又干净的,最重要它门口没有疑似漕帮的青年壮汉出没。
走进客栈之前,杨无端很隐蔽地回了次头,觑见秋香色的衣角一闪,有个身影飞快地缩到树后,看身形应该是位姑娘。
杨无端暗暗点头,从离开画舫她就察觉有人跟随,看来应该是白娘子的手下,就不知是白娘子还是丁新语安排来暗中保护她们。
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按自己的步骤先在店门外留下李四一眼即明的信号,又到柜台要了两间上房,吩咐烧足了热水送进房,她和康桥都需要好好地泡个澡祛寒。
最后托店小二去成衣铺买两套衣衫,她终于精疲力竭,扶着楼梯慢慢地攀上楼,觉得自己沾床就能睡死过去。
这间看似冷清的客栈其实接近客满,所以她和康桥的房间并没有挨着,杨无端把楼下地字号的房间留给他,自己挑了楼上天字三号那间。
这客栈的房间只有一侧,按楼层单双号排列,也就是说,天字三号旁边是天字一号和天字五号。杨无端推开房门,眼角瞟到隔壁的隔壁、天字七号房门突然裂开一条宽缝,能看到一个正对着门的桃红色窈窕背影。
她没在意地进了房,蹬掉鞋子扑到床上,也顾不得一股子扑鼻的霉味,意识很快就变得模糊。
昏昏沉沉中,仿佛一道霹雳劈开天际,一个忽如其来的念头惊得她打了个激灵,翻身而起。
那是清清!
唐大的丫鬟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