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的目光掠过他洗得发白的蓝色衣服,掠过那只拖着红色珊瑚珠的修长手指,掠过那随意了了的发,然后停顿在他的脸上。
她微微一惊。
眼前的男子不过二十二三,容颜若三春之雨,气质如山中白鹤,自有一股淡然的风华。眼睛不笑的时候也带着三分笑意,和楚遇高雅疏离的气韵完全不同。
然而更重要的是,他的容颜,竟然和楚遇有三分相似!当然,这只是瞬间涌起在她心中的感觉,如果细看,就会发现完全的不同,楚遇的容华之色让人觉得非似人间所有,每分每寸鬼斧神工,而眼前的这人,虽然也是容采非凡,但是却远不及楚遇带给江蓠的那种惊艳。而对于他,她竟然生出一分久违的熟悉感,这种感觉便是面对楚遇的时候也从未有过。
江蓠惊讶的神色一闪即逝,依然淡淡的微笑道:“那正是我的。”
那蓝袍青年将手中的珊瑚珠子放到她手中,然后微笑道:“这般贵重的珠子,还请姑娘好好保管。”
江蓠握了珠子,向他答了谢意,然后接过那串珊瑚珠子离开。
那蓝袍青年看着她的背影,一抹纤纤如画,或许并不是自己见过的最漂亮的,但是却是令人感觉最奇特的。尤其是,感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他的手心微微一拽,觉得那温润的珊瑚珠子的感觉还在,似乎还缠绕着一股难以言说的似有似无的香气。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然后转身扣上门走下了楼梯。
江蓠转身进入自己的房间,将那串珊瑚珠子丢在一旁,而这个时候楚遇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阿蓠。”
江蓠走过去拉开门,问道:“你不是在我旁边吗?怎么我去敲门却是其他人?”
楚遇道:“我在你左边那间。”
江蓠点了点头,看了看旁边的更漏,道:“我得去看看那个少女。”
天色愈发的黑了起来,下去的时候大堂内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其中一个便是刚才的那位蓝袍青年,此时正闲闲的靠在门前,一手提着紫砂壶,一手端着个瓷杯,一边将茶倒入杯子里一边对着晚风中那狂肆的风雪微笑。
江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中倒想,这人实在有些闲情逸致。
楚遇随着江蓠的目光一过,低低的道:“倒是个妙人。”
江蓠心中暗道,便是再妙也妙不过你去。
她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进入那间房屋。
那人守在那个少女的身旁,见了江蓠进来,立马飞快的上前,正想开口质问,却陡然被一束冷寂的目光截了去,他顿时有种冰山兜头压下的错觉。
这样的感觉?!这样的眼神!他只在一人身上见过,但是那人的目光却远不及此人此时的虚无渺茫。
而且那人现在远在南疆,怎么可能在这儿?
他心有余悸,不由默默的闭了嘴,而江蓠也转向了那床上的少女,一边抽针头一边问道:“尊夫人的毒的具体出处?”
“你怎么知道……”那人张口呼喊,瞬间反应过来,立马道,“那是舍妹。”
江蓠微微一笑:“如果是舍妹,那么刚才我解这位姑娘衣服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避开?你们是汉人,便是亲兄妹便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教导。如今即使没有那么严,但是礼仪尚在。而且,我在解这位姑娘衣服的时候,你的脸色微红,极力将自己的目光避开。恐怕还是新婚夫妻吧。”
那男人呆了一呆,然后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
江蓠看着银针上带出的血迹,问道:“烦请回答我的问题,这个毒来自哪里?”
那男人道:“有灵司。”
“有灵司?”江蓠道,“那是什么地方?”
那男人道:“那是东支一国的圣地,东支国地处苗疆,以蛊术最为有名,但是实际上真正厉害的绝顶人物都不屑于用蛊术,而是毒。在东支国皇宫内,有女帝和祭师共同掌权,女帝执掌国家大事,而祭师,却是包揽所有的祭祀。而祭师座下,便有有灵司和无灵司两个地方,但是这世上几乎所有人都只知道无灵司,而不知道有灵司,因为凡是知道有灵司的人,几乎全部是死了。我和阿青被发现,当时其中小小的婢女只是随手将阿青拍了一掌,便造成了阿青现在的这个模样。”
江蓠问道:“你是说在有灵司内有比这个更毒的东西?”
那男人点了点头,道:“那只是下等的婢女,一般等级越低掌握的毒药也就越简单。而传说中东支国还有镇国之宝,掌握在每代祭师的手里,那才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毒药。”
江蓠觉得眼前仿佛陡然被拨开了一片天空,手心里握着的银针也烫了起来,她轻快的将银针悉数抽出来,然后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到桌上,道:“将这药粉泡入热水里,每隔两个时辰给她擦拭一下身子,我待会儿去写一副药送来,你带着她到附近的镇子上去拿药,按规矩每日三服,五天之后便会无碍。但是这药不能停,还要坚持服下半个月。虽然这药很稀松平常,但是贵在细心。”
她说着将银针收起来,然后对着楚遇微微一笑。
楚遇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柔声道:“咱们去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