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正谊拿着那张表单从上往下看,本以为应是排在中游,哪知竟是末位,他的眉毛微微抖动了一下,从表单上沿看着魏相思,他似是要开口,又忍住,却终于是忍不住。
“魏相思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此时魏正谊的老泪尚未干透,暴喝一声,惊得院中树上飞鸟四散奔逃。
“爹爹息怒,我……我下次一定好好复习,一定不考末位了。”魏相思低头小声道。
看着眼前这没有桌子高的小人儿,魏正谊打又下不去手,骂又下不去口,着实有气无处撒。楚氏没想到自家相公会突然发怒,一边拿过那张表单,一边道:“稍有退步也不用这样……”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看着那表单最后一行写着自家宝贝的大名,本准备好的话便卡在喉咙里,噎得死死的。
最后魏正谊总归是没有打也没有骂,只是让魏相思在院子里跪着反省,晚饭也不准吃了。
此时太阳虽已落山,但地面依旧热气蒸面,魏相思额上渐渐沁出汗珠,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少爷,给你包子!”
一个散发着香气油纸包扔到了她的面前,她不动声色地把油纸包用袍摆盖住,转头去看那油纸包飞来的方向,便见白芍正怯生生地躲在柱子后面。魏相思又看门内,见楚氏正与魏正谊说着什么,两人并未注意到自己,于是在袍摆底下把油纸包打开,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咬了一大口。
她眼睛一直盯着屋里,却见魏正谊抬头往这边看,她忙又藏起油纸包,头深深地埋着——防止魏正谊看到她鼓囊囊的腮帮子。
未眠夜长梦多,魏相思趁屋里人没注意,把剩下的半个包子一股脑塞进了嘴里,却忽然听见背后一个稚嫩天真的声音喊:“爹爹,魏相思偷吃包子!”
魏相思心头一紧,这一分神,包子便呛到了气管里,猛地咳嗽起来,那半个刚塞进去的包子就被整个喷了出来,骨碌骨碌滚到了一双缎面白底儿的黑鞋跟前儿。魏相思惊愕地抬头,就看见魏正谊比鞋面儿还黑的脸,她腼腆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嘴角的油星子,讪讪叫了一声:“爹。”
魏正谊修剪得极规矩的胡子抖了抖,看看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自己脚边的半个包子,做愤然无语状。
此时导致魏相思喷包子的罪魁祸首正俏生生站在一位妇人旁边,那妇人生得妍极,只是神色之中隐隐可见局促之色,正是钱姨娘,那罪魁祸首就是钱姨娘的女儿魏绮袖,早先在阖府家宴上,魏相思见过一面。
“贱妾拜见老爷,拜见夫人。”钱姨娘娉娉婷婷一福身,又看了魏相思一眼,有些犹疑:“思少爷这是怎么了?”
魏正谊并未回答,只淡淡问:“可是有事?”
钱姨娘脸色一白,忙回道:“院中有点小事,并不十分着急,待老爷夫人闲时我再来吧。”
这时楚氏出来了,拉住她的手,道:“妹妹有事便说吧,此刻并没什么别的事,老爷在颍州府的故交绍家老爷让人送了些顶好的蜜汁葡萄来,我本想让下人一会儿送到你们院儿去,你倒是有口福,闻着便来了,快领着绮丫头进屋吃些。”
这钱姨娘见了楚氏却少些局促之意,脸上也有了些笑容,被楚氏拉进门里去了。
魏相思跪得直挺挺的,垂着眼,却悄悄瞄着眼前那双缎面黑鞋,黑鞋住了一会儿,才听黑鞋主人低声道:“现在有人,我给你些颜面,回屋里自个儿反省去。”
魏相思欢天喜地,却只十分矜持自恃地应了一声,脚底抹油地溜了,临走看了一眼堂里,见楚氏与钱姨娘正在闲话,那告状精魏绮袖却正对这她翻白眼吐舌头,气得她险些吐出胸口老血——白瞎了那半个肉包子!
一进自己的小院儿,白芍便迎上来,慌慌张张跳脚道:“刚才看见绮袖小姐,吓得我赶紧跑了,吓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