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姽娥支起窗,满天星斗灿烂。
近些日子以来每天研读虚无佛经,身体越来越强健起来。
只是不知道家中的爹娘身体可好?宫中的亭鱼呢?是否平安?
在这国舅府里,孟云竹虽对她疼爱有加,但她终究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墨华的情意深重,她也只能淡淡的看着。
一旦真心投入进去,难舍难分之时,就一定会被当做棋子。
虽然孟云竹不说,但她也隐隐地感觉到朝中有大事即将发生。
而她的身份也是一颗定时炸弹,欺君之罪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躲过的事。只盼望着亭鱼能做到最好,一辈子做她的徐亭鱼。
少女叹气,最近她越来越爱想烦心事了。
也不知道孟云竹和墨华会怎样处置宁儿,毕竟多年伺候墨华了,想必两位也舍不得将其逐出家门吧。
——如果宁儿仍对自己怀恨在心,要如何应对?
即便没有宁儿,凭墨华生的英俊,又是个才华横溢的翩翩少年,又有多少婢女、甚至是名门之后对他暗自倾心呢?
一张脸突然呈现在她眼前。
“想什么呢你,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隔着窗户框子,墨华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被吓了一大跳的姽娥没好气地说:“你不是也没睡吗。”
“谁说的,”墨华反驳,“我早就睡下了,只是看到你这里还亮着灯,不放心才起身看看而已。”
姽娥歪着嘴笑,勾了勾他的鼻子:“就这么想来我这睡啊?”
墨华脸色猛然通红,想到那天他夜闯徐府大闹一晚,要不是徐府的下人口风严,只怕早就传遍整个京城了。
“行了,我不取笑你了,”姽娥打开房门,“外面怪冷的,你进来吧。”
进了屋,墨华走到书案前,看到少女誊写的字迹,不禁心里一阵赞叹。
好个狂放的体儿!
这样大开大合、大起大落的气势,竟然出自一位娇小秀气的少女之手,这要是传到外面,不知道又让多少自诩书法了得的学者们惭愧不已。
“别看了,我的字很丢脸的,”少女拉开他,“爹爹常说我写字不够娟秀,倒像个大男人。”
“那怎么了,我很喜欢。”墨华不在意地笑笑,“这样的字体才与众不同。”
想到午间在孟云竹书房看到的书法,姽娥一阵羡慕:“我喜欢义母的字迹,娟秀平静,蝇头小楷,让人看着舒心。”
墨华看着她无限向往的样子,笑着摇头。
寻常女子喜欢的,莫过于脂粉香料之类。姽娥却能对一幅字向往得不得了。
“你若是喜欢,回头我让我娘给你单独写一幅。”
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少女突然想起什么,翻箱倒柜一阵,拿出一个小盒子。
“你把这个转交给义母,就当做谢礼了。”
墨华打开看看,原来是一小盒香粉,冲她摇摇头:“我娘不缺这些的。”
姽娥用看一头驴的眼神看了看墨华:“你是京城郊区来的吧?仔细嗅一嗅这盒香粉,是不是你以前见过的俗物?!”
“这个,可是我按照医书上的古方,特别调配出来的药香。乍一闻满是清香,仔细一闻却是清苦的余味。而这苦却不让人难过,有提神清心的好功效。”
姽娥一阵得意。
墨华吃瘪地揉揉鼻子,却是满心的快乐。
得此佳人,夫复何求?
第二天,姽娥才知道宁儿已经被送到了萧府上做了侍妾。
萧家的公子萧奈何是位不折不扣的风流人物,侍妾无数,却至今没有正妻。
算起来已经二十有六吧,却仍没有令他倾心的对象。
萧家也是日夜犯愁这位公子的亲事,但萧奈何虽风流好色,却从不动情。更别提那些毫无风情的世家小姐,更是提不起他的半点兴趣。
把宁儿送到那里是墨华的主意,她既然这么想做妾,那就让她去做吧。姽娥知道后虽然心中叫好,却也不免有几分胆寒,可见墨华虽然人品一流,但骨子里却是个狠得下心的主儿。
伺候了他这么多年,不过是编了几句谎话,就落得这样的下场。
姽娥如何不知道做墨华的侍妾和做萧奈何的侍妾相差了多少?
萧奈何是个无情之人,只怕宁儿被亵玩几日便丢开了吧。
堂前似乎有一阵骚动,几个婢女急急忙忙把她喊出来,说是朝廷的人来了,让她出去迎接。才迈出房门,姽娥立刻感到不对劲。
朝廷的人?朝廷还有哪个人值得国舅爷府上的人们一齐出去迎接?除了皇上,还有哪个朝廷上的人有这样大的头脸?
满心疑惑地跟到堂前,哪里有什么朝堂上的人,不过只有一个太监罢了。姽娥松了一口气,看来只是皇上的圣旨。八成是国舅爷又加官进爵了吧?少女暗笑。
“你,就是孟大人的养女,姽娥姑娘?”没想到太监竟先跟她说话,少女呆呆地点点头,心思转了好几个弯,怎么也想不到太监找她有什么事。
只是“养女”二字,却像一道利刃,狠狠刺入了心脏。
太监打量了她一眼,笑道:“姑娘有福了,咱们勤妃娘娘召你入宫。跟咱家走就是了。”
——深宫
四处皆是金碧辉煌,少女谨慎地跟在太监身后。
行至勤妃宫门前,姽娥抬头看了眼牌匾,是烫金的“广寒宫”三字,不禁心里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