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点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进入屋中,李沐先是打量了一下周围布置。一个书案摆在中央,四周俱是书架,上面堆满了各色书卷。李沐不由赞叹道:“宋兄当真是学富五车,如此多的藏书,让我来看,怕是三年都看不完。”
宋笛摇了摇头,说道:“李兄就别取笑我了,这里的藏书,我也只是随手买回来的,其实也没看过多少。”他拎起桌上那一只白瓷红梅茶壶,给李沐倒了一盏茶。李沐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二人在书案前坐下,专心品茗。
“不知这茶,合不合李兄口味?”宋笛笑道。
李沐闭上眼,仔细回味一番,然后才说道:“此茶入口便毫无苦涩之意,反而是有一股跳脱的甘甜环绕舌尖。当真是好茶。”
“哈哈哈,李兄是懂茶之人。这点甘不是什么上品,但是我却爱煞了此味。”宋笛呷了一大口。
“宋兄喜甜?”李沐问道。
“那是自然。”宋笛点头道。“世间人哪有不喜甜的。”
李沐摇头道:“也不尽然,茶之回味,多是先苦后甘。我也曾见过有人喜欢入口时那苦涩的。”
“听起来,李兄像是精研此道。”宋笛看着李沐说道。
李沐回答道:“小弟本就是以此为生的。只不过机缘巧合之下,才涉足了江湖。”
“哦?”宋笛似乎来了兴致,“不知是何机缘?”
李沐叹了口气,说道:“说是机缘,其实也是孽缘。小弟惹了惹不起的人,被人追杀,才不得已于江湖之中。摸爬滚打。”
“摸爬滚打这四个字,怕是妄自菲薄了。李兄如今的成就,让我们这些人是拍马不及啊。”宋笛说道。
“宋兄谬赞了。小弟还是不如宋兄,方才小弟刚刚踏入院落,就被宋兄喝破行藏,此等本事,当真是令小弟佩服佩服。”李沐吹捧着宋笛。
宋笛连忙说道:“李兄怕是误会了什么,我是看到灌木之中飞鸟惊起,所以才猜到有客上门。这可不是什么本事啊。”宋笛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李沐也是笑道:“原来如此。我倒是未曾留意此事。”他说着说着眯起了眼睛,他刚才踏入院门,的确有听到几声鸟鸣,但是他并未发现有飞鸟从中蹿出。这是宋笛的掩饰,还是他已经说了实话?
“生活中总有一些细节,于细微之处见本真,亦可于细微之处见分晓。”宋笛喝着茶,谈吐之间,亦是风轻云淡的风范。
李沐用两根手指捏着茶盏,欣赏着茶具上的点点红梅。他仿佛忽然想起某事一般,一拍自己额头,然后问道:“对了,宋兄,得闻宋兄学识渊博,涉猎繁多。今日小弟前来,是有一件小事,想要问一问宋兄。”
“但说无妨。”宋笛笑呵呵地说道,还带着几分谦虚。“如有所知,当知无不言。”
李沐摆出笑容,说道:“我在漓州曾遇到过一个名叫竹丝麻吉的塞外流僧,他说我是十殿阎罗之一托生,想要来杀我。他手中有一条毒蛇,咬人一口便可让人化成石头。那时我侥幸逃生,却也是元气大伤。之后,我留心查找,只得知他乃是红谷滩密宗的人,却不知这十殿阎罗为何物。不知宋兄能否为我解惑?”
李沐说完,还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水。说谎话的最高境界,便是九句真话里混上一句假话。竹丝麻吉是真,他要杀自己也是真,他那条怪蛇也是真的,他来自红谷滩密宗也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唯有那一句十殿阎罗之一托生,这句话可是假的。可这句假话才是李沐这番话的关键。
李沐一双眼睛,紧紧钉在宋笛脸上,他在看宋笛会有什么反应。只要宋笛出现一些不自然的反应,让李沐读出心虚的感觉。那么李沐就可以做出判断,他是否和十殿阎罗之中的宋帝王有关。
宋笛微微抬头,微笑地看着李沐,对他说道:“李兄稍待。我这儿刚好有一本记载塞外圆觉密宗的书卷。上面记载有地藏王菩萨与十殿阎罗,这可是与当今中原禅林完全不同的描绘。”说罢,他微欠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了一卷。然后摆在了书案上。
宋笛一展开的书卷,说道:“在圆觉密宗的记载中,这十殿阎罗,乃是掌管地狱恶鬼的王。一共十人,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转轮王。此卷之中,俱有绘像。那番僧说李兄乃是阎罗托生,不知是哪一殿的阎王?”
李沐平静地说道:“第三殿,宋帝王。”
话一出口,窗外不知何处来了一股大风,吹起了桌上的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