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主子醒过来了……”一个年轻的宫女兴冲冲地从屋内跑出来,与门口的来人撞了个满怀。看到她急急忙忙地赔礼,面上掩盖不住一丝喜色,萧世谦却不由得皱起了眉。
他看着在床上安然躺着的女子,迟疑了一会儿才走过去。起先不过是一场风寒而已,却久久不见好。尽管此时林淑仪的面色好看了一些,还吃力地眨了一下眼睛向萧世谦示意。一整夜断断续续的昏迷,预示着她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谦儿,我尽力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而清冷。时值盛夏,整个英华殿却仿佛被染上了一层秋霜。萧世谦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在最后的日子里,无论是病,还是恩宠,她都努力过了。
林淑仪却没看到似的,摇摇头继续往下说,“你是七月而生,比不得其他皇子。我只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的。”因为久病和激动,她的面目多少显得有些狰狞。
这句话萧世谦从小不知听了多少次,此时却觉得格外刺耳。他不耐烦地转过身去,“你既已经答应替孤在父皇面前陈情,为何还要说这些?若不是你拒人于千里,陈曼霜怎么会这么嚣张,孤又怎么么会是如今这番境地……”
明明是来看病的,却还是忍不住说出这番话来。身世,永远是他心中不能触及的痛。从她将一切和盘托出时起,萧世谦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七月而生又怎么样,只要他愿意,萧世谦只会是当朝的二皇子、豫章王。
一阵咳嗽声传来,林淑仪的胸膛随之剧烈地起伏着。没歇息多久的太医又被请了进来,几乎在是看到病人的时刻就摇了摇头。他的表情,让萧世谦的心里突然想到了“回天乏术”这个词。而先前的那个宫女,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在太医边上无力地垂下了头。
无需吩咐,底下的人已经把英华殿的消息传向了各处。赶往御书房的萧彻也半路折回,没过多久就到了。他丝毫不理会众人的跪拜,径直走向床边。“萱儿,朕来看你了。”他握住林淑仪的手,脸上没有了应对朝臣的威严。萧彻这几日踏进英华殿的次数,比以往十数年都要多。
听到那个浑厚温柔的声音,林淑仪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陛下,妾终于要去见先帝了。”她的面上浮现出一丝释然,随即又皱起眉来,紧紧抓住萧彻的手,“你说他会不会怪我?”
“母妃病糊涂了,哪有什么先帝。”萧世谦急忙打断她。当年萧彻先是逼迫先帝禅位,再是强纳了林淑仪在内的妃嫔。萧世谦知道如果再让她说下去,先前的努力都将付诸流水。
“你说的对,现在该称旸候了。”林淑仪把头别过去,不顾萧彻额头跳动的青筋。她突然提高了音量,“谦儿……”
这声叫唤让床边的两人都是一怔,忽略了她前面的话。萧世谦战战兢兢地靠过去,林淑仪却只是把萧彻的手和他的摆在一起,“陛下,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唯有谦儿让妾放心不下。”说着向萧彻投去祈求的目光。
“你放心。”萧彻抚摸着她的额头,怀念起曾经的美好容颜来。“你才真正开始接受朕,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朕会一直照顾你们母子。”看到她终于肯闭上双眼休息,萧彻安心而无奈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