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去,但见十多米开外处,立着一座类似牌坊式样的纯木门框,上端横着一块木牌,刻着:“天上人间”四个黑字,几经风雨侵蚀,使厚重的沉木显得古旧而沧桑。不足一米的青石台阶,由门框入口,延伸至茂绿丛幽的林间,一路斜上,看不到端头。
我回收视线,道了句:“下马”,便先行跳下马来,待她们齐齐落地,继续道:“杨捕头,你来拴马。”我言罢,把缰绳往马背上一扔,深呼一口气,大步朝台阶入口走去。
“等等我……”格格大叫着跟上来,西门书和杨捕头紧跟其后。
我转身低道:“亡者为大,莫再大呼小叫,以免惊了亡灵安息。”言罢,回头双手合十,默念三声:“南无苏噜婆耶怛他哦哆耶……”接着,伸手拨开衫摆,步上台阶。
脚下的青石台阶,因常年晒不到阳光,而变得阴潮,加上少人过往,久而久之,长了薄薄一层青苔,脚踩上去,一不留神,很容易打滑。
我打头走,格格紧挨我后,西门书第三,杨捕头护尾,除了听到“呼哧呼哧”的换息声,大家都没有说话,我想,大概是被我的话吓着了吧。
爬到半山腰时,一阵山风吹来,掀动林海沙沙作响,穿身而过的夏风,竟有一番彻骨之冷,我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伸手拉起衣襟,将宽松的官服往前裹了裹,回头顾了一下,正对上格格仰起的眼。
见我回头,她扬手沾着额头的细汗,轻声轻气喘道:“好累呀”她一停,后面的杨捕头和西门书也停了下来,杨捕头个小体壮,倒也不见累着,倒是把西门书累的小脸煞白,像离开水的鱼儿,大口大口呼着气,发出“呜呼呜呼”的声响。
看着她们个个累的气喘吁吁,却没有一个人抱怨半句,着实让我意外加感动。
“大家辛苦了,再坚持一会儿,就快到了。”我甚感欣慰道。
杨捕头伸手摘掉役帽,拿在手上扇着,道:“大人,见外了,继续吧。”
我点头恩了,却听到西门书喘的厉害,念她身瘦骨弱,便转言道:“大家小息一会儿罢。”
格格兴是被西门书喘的不耐烦,正想作声大骂,却又觉得吵到亡灵怕有不妥,四处环顾一圈,又怒又急,扬手一巴掌向西门书脑壳上盖将下去。
“你,干,干嘛打我,疼死了。”西门书捂着脑袋,气喘吁吁道。
“疼死也比喘死好,呼哧呼哧没完没了,难不难受呀,我都替你出不来气儿,烦都把人烦死了,再呼哧一声,姑奶奶一个无情绝命掌送你去见阎王。”格格低怒道。
“别胡说,这儿是天上人间,很邪门儿的。”杨捕头低道。
吓的格格脸色一变,急忙双手合十,对着林子语无伦次:“见怪莫怪,佛法无边,苍天有眼,大人不记小人过,南无阿弥陀佛……”乱七八糟瞎叨叨。
在格格语无伦次叨叨时,西门书拉起衫摆,从她身边挤上两个台阶,紧挨我站着,把衫摆潇洒一挥,酸腐酸腐道:“没文化真可怕,愚昧无知,活脱脱一女疯子,啧啧……”
我忙拽了她一下,低低止道:“你消停会儿。”杨捕头也一眼跟着一眼往上翻,幸亏格格还在胡言乱语,没有听到,否则,老天爷也拉不住她送西门书见阎王的绝命掌。
这时,格格突然仰头,冲我问:“谁,谁说谁没文化?”
杨捕头马上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脑门儿,苦笑堆笑冷笑,笑比哭难看,连声道:“我我我,除了我,都是文化人儿,没文化,还不兴人感概感概呀。”
我忙道:“行了,把力气用在需要的地方,继续吧。”我说完,眼风朝西门书一扫,暗中使着眼色,暗示她打前走,以免被格格欺负。
“大人,你眼睛不舒服么?是不是进了小飞虫,我给你吹吹。”西门书一脸认真,接着要给我吹眼睛。
我伸手去挡她,又担心力道重了会把她推倒,只好上了一个台阶,低道:“不用了,走吧。”说完,继续打前走,没眼力见儿的家伙,兴许让格格教训几次,眼皮子就活套了。
继续爬了十多分钟后,却见左右两边的枝头上,零星挂着白纸条,脚下有片片散落的纸钱,是丧事撒的那种圆纸片,瞬时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我顿足停下,抬眼仰望,只见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视野明显亮堂开来,青石台阶的尽头处,是一座区间与住宅和庙宇式样的纯木建筑,耸然而立,显得异常突凸。
大门两侧各挂一只白色灯笼,上面印着“义庄”二字,风一吹,左右晃荡,还未靠近,便有毛骨悚然之感觉。
杨捕头突然冒出“到了”两个字,令人人心脏猛地一揪。
“想吓死人呀你。”格格低低道。
我即使头皮发麻,也要硬着头皮,回头故作冷静道:“杨捕头,你随我进去”接着,眼风一扫,对格格和西门书道:“你俩若不想去,就在这儿罢。”
“谁说不想去。”格格回道,转眼对西门书鄙视道:“废物,你留下来喂狼,别进去碍手碍脚,扯大家后腿。”说着,从西门书身边挤上来,脸上挂着些许怯色,装出大胆,道:“妻,妻主,走你,我掩护。”后面小的像蚊声。
我微微一笑,用手背在额头沾了汗珠,大步跨上眼前最后几个台阶,来到义庄门口,伸手在紧闭的门上敲了三下。
“吱呀~”门开了,未瞅清开门者的脸,便被里面冲出来的一股子腐臭之气,呛得两眼发黑,不得已拂袖掩面,扭到一旁,胃里好似翻江倒海,极其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