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急的恨不得去到雪胭的房间找她问个究竟,却怕自己因此而与之错过。
“阿歉。”她身上穿的单薄,许是受了风寒,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喷嚏。
魅月不知道自己还在苦苦幻想着什么,死去的人,哪有可以复生的,她这不是在逼人吗,想来雪胭也是没有办法,才会对她撒谎的。
却明知道或许是假的,可她心中,却始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对自己说着,在坚持一会,就一会,说不定是真的呢。
“阿歉,阿歉,阿歉……”控制不住的又是三个喷嚏,魅月只感觉鼻子似都要不通了,心中渐渐被绝望所缠绕,她呀,或许是真的该放弃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万物都已经睡在梦的深处的寂静,让魅月越发的对心中的坚持,感到绝望。
苦笑一声,魅月身子缓缓蹲在了地上,她将头埋在双膝之间,纵使是心中的坚持被抹去,她亦是不哭不闹,安静的像个精致的布娃娃。
“阙……”
她捂唇,贝齿咬着手背,声音压抑。
最后唤着心中的名字,她不知自己到底还在奢望什么,叫出这名字又有什么意义。
却突然,头顶一重,魅月只感觉身上温暖,是谁,多此一举的替她披上了衣服?
魅月仰头去看,那身子笔直耸立在她身前,如一座小山般的身躯,因为黑夜,她看不太清那人的面容。
“我在。”静静无波的声音,让魅月最后的坚持瞬间崩塌,她大脑一片空白,泪流满面的再度唤道。
“阙?”
“我在!”他再度答道。
“阙……”不敢置信的再度唤道,魅月身子颤抖。
“我在。”一声又一声不厌其烦的应道,魅月脸上挂着傻笑,她突然转身几步奔进醉仙居,蹿上二楼,奔过长廊,一把推开房门。
“姐姐……”她欣喜的声音还没有传出,便恰然而止。
借着月光,一瞬间,房中的一切盈满了她的视线。
无数的纸鹤飞满整间屋子,君墨站在纸鹤最盛处,侧过头,静静的望着她。
眼中竟有悲伤。
那是如同幻觉一般美丽的画面,魅月呆了呆,踏入房中。
“……太子,姐姐呢?”
君墨顿了顿,悲伤在他眼中转瞬即逝。
“她走了。”
“回家?”魅月一时没了分寸,向着君墨追问。
君墨不在说话,只是手袖之中攥着白纸的手泛着青白。
纸张纯白,唯有寥寥三个字,再无其他。
君墨苦笑,纵使早知她的决定,却原来当真的被再度抛弃了,他还是会难受啊。
她教他折纸鹤时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转瞬却已然人去楼空。
她甚至不愿多些些什么,一句{我走了},三字写的亦是杂乱不堪。
若不是他夜里放心不下,是不是要到明日才走到她离开的消息。
攥着纸张的手松开,君墨挥袖,转身离去。
魅月心中滋味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何感觉。目光最后看了一眼被君墨丢弃的纸张,魅月最终还是没有胆子去捡的关门离去。
君墨却不知,他又怎么会知,那区区三字,便几乎费劲了雪胭全部的心力。
她又怎么会不想多写些,她有那么多的话要说,那么多的事情要交代,却最终,也要有那个本事写得出啊。
夜间匆匆说着自己困了回房,刚入房间,便有鲜血从鼻端率先淌出。
她想自己的模样定然是狼狈至极的,却离去之前,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去。
吃力的撑着一步三晃的身子来到桌案之前,她从怀中掏出绣帕颤颤巍巍的按压在鼻尖,提笔在白纸上书写着。
却是刚写没几个字,便有红色,嘀嗒在白纸之上,晕染了字迹。
换了一张又一张,结果皆是如此,她苦笑无法,以血代墨,身子极尽可能的离纸张远一点,只是那样写字,着实太让人承受不住,正常人便已如此,更遑论她这个几近“病入膏肓”之人。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让这般流血也要书写的字,字里行间,叙述的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却皆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与一些八卦。
字中的言语俏皮至极,让人看着便觉得好笑,又怎么会有人知道竟是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写出的。
感觉到眼角亦是留下了什么,雪胭抬手,抹去,嘴角控制不住的笑着,她吸了吸鼻子,抱怨,“真狼狈,一定,难看的要死吧。”
斑驳的血迹在她苍白如玉般洁净的脸容上流淌,在骇人的诡厉之中,却又因那不甚在意的模样,而显的别样的出尘安宁。
“一定,难看死了。”
最后抱怨一声,她不再张口,她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却知道已经发生过的。
左右君墨也不知道她家中的情况,自也不会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待她写完,交予孟韶钰,让他每月飞一次纸鹤,给君墨证明一下自己安好,勿挂便好。
虽然……她这样做太坏,可,她又有什么样的办法,就让君墨以为她在故乡奋斗,裴雨翡以为她在君墨身旁,两两欺骗着吧,待得君墨百年之后,裴雨翡找来,她也相信不忍看裴雨翡伤心的孟韶钰定会做出她伤心远去的假象。
而她……寻个远远的地方,埋骨好了。
孟韶钰啊,孟韶钰,一切,可就拜托你了。
欺骗愚忠什么的,左右你干的也不少,不差这一点。
就连嘴角亦是流出了血迹,雪胭抬手,想要抹去脸上的血迹,却忽然觉察手背上也流出了鲜血,忍不住又是觉得心酸,这死的也太毁人双目了。
看写满慢慢的一张又一张纸,雪胭都要感觉手不是自己的了。
这些,该够了吧,雪胭想着,突然又是苦笑,就算是不够,她又能如何,罢笔,手撑着桌案,将纸张叠起,雪胭正欲贴身收着,想了想最终还是去寻了个小箱子装了起来,里里外外用布缠了好几层,确保不会有血渗进去,雪胭颤颤巍巍的将小箱子背在身后。
觉得眼角又有液体流出来,雪胭以手撑脑袋,叹了口气:“肯定丑的要死。”
一语落,身子险些摸空摔倒,雪胭及时撑回了身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看不见的情况之下还扶着桌案乱走,真是找摔。
皱了皱眉,雪胭转头,她记得这里那里有凳子的,身形微动,突然,她又停下动作。
有人来了。
不是路过,而是,直直地朝她的房间走来的。
她不想要今日离开的,明明她还想要再拖延一下离开的时间,却为何,是谁大晚上的不睡觉?
魅月吗?还是……
却不管是谁,她都必须要离开了,否则先前做的那么多事情,都会功亏一篑,被她自己毁于一旦。
步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人,都站到了房间门口。
可她却,想要最后告诉君墨一声,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视野稍稍恢复了一些亮光,雪胭手指颤颤巍巍的将原先放好的笔再度拿在手上,她抬头,模糊瞥见门口有一道人影站立。
手中的毛笔一次次的滑落,雪胭咬唇,纵使心急如焚亦是想要自己冷静。
只是三个字而已,能行的,她方才都写了那么多字了。
站立在房门之外的人影似乎也不急着进屋,雪胭深深的深呼吸一口,看笔下虽然写的难看,却怎么也顺顺当当的到最后一个字,她已然忘记了中间掉过多少字笔,嘴角挂着满意的笑。
却她正勾画着最后一字的末尾,房门猛然“吱呀”一声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雪胭惊愕抬头,只觉得呼吸停了下来。
她要怎么办,君墨,是君墨,她最想要瞒的就是他,最不想要知道的人也是他,为何他晚上不睡觉,却要来她的房间,为什么……
指尖的笔掉落,雪胭身子踉跄的向后退着,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她什么也想不了,做不了。
只知道不行的,她这个样子,怎么能让他看见,怎么能。
怎么可以……
她想要大声叫出口,让君墨出去,却怕这样更引人注意。
怎么办,冷静,冷静,她强迫自己冷静,猛然看到桌子上的纸张,双眸一亮。
如饿了许久的人般扑上了桌案,双手颤颤巍巍的抓起被她搞得乱七八糟的纸张。
房中没有点灯,或许之前是点了的,却早被吹灭。
步伐轻缓的刚一步入房中,君墨还来不及去寻雪胭所在,借着打开的窗户,便见满屋的纸鹤乱飞,几乎要屏蔽了人的视线。
他微微一笑,脚步落地无声的挥开阻挡在眼前的纸鹤,向着屋中走去。
途经书桌案,远远见着被搅和的乱七八糟,墨水到处都是的桌子他便失笑,刚一靠近,他便被桌案之上仅有的白色所吸引视线。
纸张纯白,只有三字,再无其他。
君墨从容淡然的面容待看清纸上所写的字迹时瞬间破碎,他指腹如覆上一层薄薄的细冰般小心翼翼的轻抚在字迹之上,漆黑如墨的眼眸瞬间波涛汹涌。
微风从大开的窗户袭来,吹起那张白纸,白纸飘荡在空中,似要同那字一般,离去。
却猛然,被一双手紧紧攥在了的手中,只留有乌黑墨迹的一面冲着窗户遥望。
那句{我走了},能离去的,最终只有抒写之人。
你轻飘飘的来,轻飘飘的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