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中,皇帝在结束了早朝和随后与朝中重臣们商讨政务之后,总算有了时间,与小舅子永嘉侯秦柏闲谈。
秦柏没什么啰嗦,就把赵陌告诉他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皇帝听。他还把那封装裱成的信给带来了,但由于时间关系,他没能将整封信复原,所以只是裱好了其中几个字,剩下的则简单用浆糊在另一张纸上重新拼好了,意在让皇帝明白这封信有什么作用。
说完后,秦柏又道:“这兴许只是广路的一家之言,但臣从旁打听查证,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隐瞒疏漏之处。况且他一个孩子,这样的事若不是真的,他又哪里想得出来?蜀王府卷入其中,乃是辽王亲口所言,但是真是假,臣就不知道了。广路倒是见过辽王手中的信,上头有蜀王金印,想来那总是假不了的。”
皇帝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好一会儿,让人猜不到他心里有何感想。过了半日,他才淡淡地道:“叔青,你知道么?蜀王刚上京不久,就曾私下跟朕说,如今太子还活得好好的,宗室中那些臭小子好象就认定了他很快就会死一样,整天想着要如何取代他,过继到宫中来做储君,真是太碍眼了。他说他从小看着太子长大,不能忍受这些宗室子弟天天盼着太子去死,所以要为朕,为太子,出一口气。”
他抬眼看向秦柏,表情似笑非笑:“他说,他会让砚儿出头,假装也想要过继到宫中来,跟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宗室子弟斗上一斗,定要叫他们丑态百出,灰溜溜滚出京城去。他还说,先前的赵碤已经不成气候,眼下暂时就只有赵硕一人在朝中上窜下跳,还不知会不会有别人冒出来。他让砚儿去做个挡箭牌,即使赵硕被赶走了,有谁要肖想东宫之位的,也要先对上砚儿。如此一来,他们父子便算是为朕分忧了,还能护着太子一些。至于事后,若朕有心赏赐他们,给砚儿一个郡王爵位就好。蜀王的爵位自有世子来继承,但他们夫妻一直很担心小儿子的前程。此番上京,也是想为砚儿求一个爵位,若能得个长久富贵,那就最好不过了。”
秦柏挑了挑眉:“皇上相信蜀王的话?”
皇帝嗤笑:“朕怎会被他几句话就哄住了?但他十分热心,又去跟太后说了。太后倒是对太子真有几分疼爱,也希望砚儿能得个好爵位,便允了蜀王去胡闹。这些日子里,朕瞧着蜀王父子与赵硕、王家明争暗斗,还是挺热闹的。不过,蜀王如此尽心尽力,就真的只是为了替朕分忧,替太子出气,教训那些想要入继皇家的宗室子弟么?朕从来不记得他是如此忠心耿耿的人。从小儿,他在皇弟们当中,就有精明狡猾的名声。若不是他年纪太小,母家又不显,朕当年说不定还要多一个对手呢。他当初对朕说那些话的时候,朕心里就存了疑惑,只是不清楚他到底有何打算,才对他所作所为置之不理罢了。如今听你一讲,朕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算盘也算打得精了。回头想想,他怕是早就有这个念头了,不过是因为赵硕抢先一步,才碍了他的事罢了。”
秦柏微笑道:“皇上圣明。蜀王所为,终究是逃不过您的明眼。若臣知道您早有准备,也就不必多此一举地向您告今天这一状了。”
皇帝笑道:“怎会是多此一举呢?你不说,朕还不知道他如此准备周详,竟然在这么早的时候,就给赵硕设下圈套了。这般利害,还是该多防着些才好。他为了陷害一个侄儿,还真是煞费苦心了。可他有这个闲心,怎的就不知道多教导一下儿子?砚儿虽然知礼又嘴甜,懂得如何讨人喜欢,但与其在太后太妃们跟前下功夫,四处结交皇亲国戚,倒不如认认真真入朝学习如何理事。他若没有过人的才干,只懂得讨人欢心,朕是不可能重用他的。”
皇帝有些心不在焉地道:“至于一门有力的姻亲……那孩子若是真聪明,就该阻止他父亲继续做傻事。他是亲王之子,朕的亲侄儿,要什么有权有势的岳家?谁还能比朕这个伯父更有权势?”
秦柏心中一动,看着皇帝:“皇上,臣斗胆问您一句,对于这几位宗室英才……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倘若您无意过继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又为何要纵容他们在朝中拉拢朝臣?如此明争暗斗,闹得朝廷乌烟瘴气,终究有失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