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氏匆匆跟着侄儿黄念春回了娘家。进门的时候,本是一脸兴奋地要跟父亲与兄嫂说一件刚刚得知的机密事,谁知却瞧见了伯父黄二老爷坐在正堂之中,板着脸正教训父亲。
她立刻停下了脚步。
黄二老爷转过头来,面带讥讽地看着她:“哟,大侄女回娘家来了?可真是不容易哪。我这个伯父来了这么久,你总算有空来见我了。听你爹说,你就算出嫁了,也依然是一家之主,这个家里事事都要你拿主意,他做不得主。因此我劝他回扬州去参加年下祭祖,他也推三阻四地下不了决心,一定要等到你来点头才行。如今我就在这里问大侄女一句,你爹能不能回老家去给祖宗上个香呀?”
小黄氏露出平日里惯用的那种讨喜的笑容,端着一副端庄雍容贵妇的架子,朝着伯父微微低下了头,轻声道:“伯父言重了,侄女儿不敢当。”
“你还有不敢当的事?我看你很敢当!”黄二老爷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死活拦着你爹和你哥哥嫂子,不让他们回扬州是为了什么!他们也是糊涂了,才会事事听从你的摆布。若是早一日听我的话,合家回了扬州,又怎会出昨儿那档子丢人现眼的事儿?!这回可是在嫡支面前丢尽了脸,我们这一支的老祖宗泉下有知,都抬不起头来了!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呢,大侄女儿!”
小黄氏脸色顿时变了。这老匹夫竟然也敢说这样的话!居然说黄忆秋被黄晋成拿捏住了把柄,是因为没听他的话回扬州的缘故!真会给自个儿脸上贴金。
然而,就算小黄氏不以为然,黄六老爷与黄大爷脸上的表情却显示,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
早知如此,就该听从黄二老爷的话,早早离了江宁,或者不离江宁,却听从黄二老爷的劝告,拦着黄忆秋继续到镇上攀附宗室贵人,黄忆秋又怎会被永嘉侯撞个正着呢?果然不该违逆祖训的,一旦违了祖宗的遗命,他们就要受到惩罚了。
黄大奶奶哭哭啼啼地向小黄氏扑了过去:“姑奶奶可得帮我们想办法呀!你大哥和我去了黄晋成那里,想要把秋姐儿接回来,可他不答应呀!他不但不答应,还骂了我们一顿,说我们不会教养女儿,只会把好好的女孩儿给毁了。他说,为了不损害黄家的清名,秋姐儿的婚事就交给他做主了。往后秋姐儿教养上头的事,也用不着我们操心,他会请族里有德的长辈来指点秋姐儿。姑奶奶,难不成秋姐儿往后就不能在家里了么?黄晋成这不是明着抢我闺女么?太过分了!”
不等小黄氏说话,黄二老爷已经抢先开口了:“他怎么过分了?我看晋成做得很好!你们是不会教女儿,不然也不会叫亲生闺女去做那等没脸没皮的事儿了!你们不就是图人家贵人显赫,想要让闺女攀个好人家么?现如今晋成替你们闺女保媒了,说的肯定是好人家,说不定还是官宦人家,而且定是正头夫妻,岂不比你们家这姑奶奶把亲侄女送人做妾要强?!也就是你这个糊涂娘才会哭天喊地,却一点儿都不为亲闺女的前程着想!”
黄大奶奶哭道:“伯父这话说得轻巧,那是寻常人家的妾么?那可是宗室里的贵人!”
黄二老爷嗤笑:“满京城的宗室爷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们知道自个儿盯上的是哪一个么?倘若是没钱没势的远支宗室,不能科举不能经商,日子怕是过得还不如咱们呢。你们舍得让女儿给这样的人做妾,怎么就不肯叫她嫁给正经的官宦人家子弟了?!”
黄大奶奶噎了一下,哭声也停了。
咦?黄二老爷这话似乎也说得有些道理。只是她先前昏了头了,一心想着那联姻宗室的好处,倒忘了黄晋成是正经皇亲,他给自家女儿做的媒,肯定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弟。况且,如果她对女儿的亲事不满意了,不是还能驳回再议么?大不了再跟黄晋成去闹就是了。
黄六老爷与黄大爷也被黄二老爷这一番话说得精神一振。是呀,他们也不过是盼着黄忆秋能攀上一门好亲罢了。从前他们没有能耐,无能为力,能指望的只有一个嫁到秦家宗房的小黄氏。小黄氏说秦家子弟没有好的,他们就拒绝了与秦家再度联姻。小黄氏说镇上那位宗室子弟身份贵重,他们就纵容黄忆秋去贴上人家。但如今就算没攀上宗室,至少也让黄晋成包揽了说亲做媒的职责吧?
黄晋成是嫡支子弟,跟他们这些旁支可不大一样,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还做着大官呢!他愿意出面给黄忆秋说亲,他们一家都跟着沾光了。
果然,虽说黄晋成把黄忆秋扣下了,还骂了他们,但只要他能给黄忆秋说一门好亲,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对他们家有好处的嘛。他们没有害了黄忆秋,反而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