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听得脸都红了,连连摆手:“黄姑姑,你就别再夸我了,夸得我都脸红了。”
她是见过真正好雪景图的人,那些名家名作,还有现代的书画作品等等,哪一幅画得不好?她这个差得远了,怎么敢说能跟京城里有名的才女比了?仍旧是觉得黄清芳是爱屋及乌,好意抬举她的。
黄清芳却有些哭笑不得,心想秦含真谦虚些也好。小小年纪,就已经这般了得。若她早知道自己现在的画技就比许多年纪大她几岁的闺秀画得好了,骄傲自满,从此不求上进了怎么办?她就没有再多说,只在心底认得秦含真的画技出众。
所谓京城里有名的才女闺秀,有几个是真的才学出众、画技又好的?不过是闺阁中的名声,多一半是为了抬高身价,以求结门好亲事的原因。要是拿到外头去,跟正经的画家比一比,十个里至少有八个要被嘲笑回来。一般闺阁千金,能把一些常见的花鸟、人物图画得有模有样,比得上寻常读书人的中等水平,就有人夸是才女了。真正有实力的,不过是凤毛麟角,还多半是家学渊源,自幼受了熏陶之故。黄清芳是真心觉得秦含真的画好,笔法稚嫩又如何?光是画里透出的这份灵气,就是极少见的了。
秦含真不知道她与黄清芳之间对于所谓好画的评判标准有这么大的差距。大约是因为她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都是见惯好东西的缘故。她学画,画画,一旦遇上熟悉的题材,就时常会下意识地参考人家名家画作的布局或是用色,虽然笔法是自己的,但沾了名画的光,学到了一点皮毛,比起一般同龄人的作品,自然就显出了不凡来。黄清芳见过的好画可没她见过的多,常年与水平差强人意的画作接触,这一比较,可不就误会了?
不过这点误会无伤大雅。秦含真画了两幅雪景图,心里就挺满足的了。等一家人回到茶园去,她又趁机多练了几幅,把秦柏指点她的几种画雪的技法都练熟了,还在盘算着,等回到京城,就把自家祖父收藏的几幅雪景题材的古画都借出来,好好观摩一番。
秦柏在苏州交了不少朋友,这些朋友在杭州也有故交,托他们的福,没几天的功夫,秦柏在杭州又结交了不少书画名家。这一回,他照旧带上了扮成男孩子的秦含真去与人会面,赵陌大约是无事可做,也跟着去了。秦含真运气极好,遇上一位脾气很好的本地画家,正在教导自家十六七岁的儿子画雪景。
他大大方方地指点着儿子,秦含真站在一旁边听边看,他也不在意,反而还笑着让秦含真也画上几笔,给他瞧一瞧。秦含真大喜,紧紧抓住这个机会,画了一幅雪景小品,得了那位画家不少指点,自觉大有进益。
这可是真正的画家,水平比秦柏都要强呢。秦柏虽然也很不凡,但毕竟不是专门学画的。
秦含真回到家时,还有些喜滋滋的,觉得今日占了大便宜。秦柏也很高兴,孙女能遇上好心的名师指点,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他连声对牛氏道:“今儿含真得了人家的指点,可不能白辛苦人家一场。上回在苏州我不是买到了一幅前朝名家的山水图么?记得是你替我收着的。找出来,附上个帖子,明儿就送过去当谢礼。他家儿子正学山水田园画呢,这画定合他们的意。”
牛氏笑着答应了。
秦含真则拉着赵陌小声说话:“赵表哥,你今儿怎么好象那么安静?你也跟我一块儿学画来着,为什么不去向那位先生请教呢?”
赵陌笑了笑:“我对画画的事,其实不如你热衷,不过是学来陶冶身心,打发时间罢了。真用心去学了,恐怕就会觉得有些不耐烦。你既然喜欢这个,我自然是以你为先的。这又不是正经拜师学艺,咱们跟人家也是头一回见面呢。那位先生愿意指点你,是他为人宽厚,我若也凑上份热闹,就怕人家嫌烦,连带的不肯教表妹你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事?若我真想学了,难道表妹你会不教我么?”
当然不会!
秦含真表示只要赵陌想学,她就随时都可以教他。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原来赵陌对画画并不是那么有兴趣呀?那一直以来,她都拖着他一块儿学画,是不是太过委屈他了?
赵陌笑着摇头。他怎么会委屈呢?他其实明白舅爷爷秦柏在有意培养他做个风雅闲人,多学些诗书画艺,日后在宗室中好立足,好打名声,却不容易受皇室忌惮。可是,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京城的父亲那边,近日已经有了新的动静。有时候,事情不是你想躲,就不会来招惹你了。他倒想真的做个沉浸在山水书画中的富贵闲人,可别人真的能容他这般清闲自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