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太太听到这些话,便知道吴少英没有撒谎,牛氏说的也是实情了。吴家仆人还提了些关家偏心小女儿,关芸娘到长姐婆家来又吃又拿,十分失礼,关蓉娘数落几句,娘家父母就反怪长女刻薄之类的闲话,族长太太也没放在心上。她对关家人内部的恩怨没有兴趣,只想知道吴少英是否能狠得下心来摆脱关家的影响?否则,那关老太太一直拿着恩情说事儿,插手到外甥家里来,沈大姑娘便是嫁过去了,日子也过不好。
可是,无论吴家仆人,还是秦家仆人,都只是说关家母女不好,却没人道吴少英对关家不够感恩,反而说他待关家仁至义尽。例如吴少英这一趟回乡祭祖,顺道去关家探亲时,就把自家在老家的田产店铺交给了关家表兄打理,而不是派几个心腹家仆去掌管,也不是托给族人。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吴少英显然是个懂得感恩的年轻人,断不会与养育他长大的姨母闹僵的。而那姨母又一心要把女儿嫁给他,外人插一脚进去,只怕是吃力不讨好。
族长太太寻来娘家兄弟与侄女儿,将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还向他们赔了不是:“这原是我考虑不周,没打听清楚就将你们留了下来,反耽误了侄女儿几个月的功夫,都是我的不是。如今想来,这门亲事只怕不大相宜,还是早日给侄女儿另寻人家的好。”
沈大姑娘低头不语。她是个端庄守礼的女孩儿,在自己的婚事上,只会听从长辈安排,是不能当着长辈的面说什么的。当然,她私底下有什么想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沈二老爷则有些不高兴:“都等了这么久,忽然又说不成,姐姐这么说也太没有道理了吧?当初可是你打了包票,说这是门好亲事,我们才放弃了侯府二公子那样的好姻缘。如今你又说这门亲事也不成了,那我们大姐儿怎么办?难道要她一事无成地回家去么?那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了?即便是我,脸上也没什么光彩!”
族长太太招待娘家兄弟在江宁白住了这么久,没想到会落得兄弟这样一番埋怨,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不过这事儿是她理亏,也只得忍住气:“你放心,我会替大侄女儿另寻一门好亲事的,绝不会叫她没了着落!”
沈二老爷却道:“说来那吴经历其实并没有拒绝咱们大姐儿,只是姐姐觉得他有不足,才说亲事不成而已,对不对?既如此,咱们也没必要挑剔太过嘛。这吴经历便是有再多的不足之处,光说他是永嘉侯看重的学生这一点,就胜过所有了。我们大姐儿没能争得过冯家的丫头,做不成侯府少奶奶,至少也要做个官太太吧?等她嫁过去了,夫婿就是永嘉侯的门生,咱们沈家与侯爷的关系,未必就不如姐姐你这个族嫂亲近。有了这一层关系,咱们家也好多与侯府来往,将来大姐儿的兄弟与妹妹们要说京城的好亲事,也更容易些。有了这等实惠,吴经历有个不省事的姨母,又算得了什么?连正经婆婆都不算,还离得老远,叫大姐儿今后别理会她就是了。”
族长太太听得瞪大了双眼,想也知道定是他那个妾在他耳边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听他这语气,是想拿长女的婚事做筹码,给二女儿做踏脚石呢?这也是做亲爹的能说得出来的话?她倒是一心为侄女儿的终身幸福着想,没想到做亲爹的反倒狠得下心。
族长太太冷笑着道:“快别提这些不要脸的话了。吴经历感念姨母恩情,你竟然想教唆女儿嫁过去后忘恩负义?传出去了,没得叫人笑话我们松江沈氏的家教!你少听那起子没见识的小妇调唆,连礼仪廉耻都忘了!”
她把脸一板,摆出生气的模样来,沈二老爷倒不敢造次了,悻悻地溜走。沈大姑娘慢走一步,拜别姑母时,欲言又止,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族长太太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中更添几分怜惜,暗暗下决心定要给这个懂事的侄女儿说一个好人家。
牛氏这时候找上门来,给她介绍了茅家侄儿,可以说正正解决了她的心事。
湖州望族出身,家中独子,身家丰厚,年青英俊,自幼有才名,十几岁就得了秀才功名,若不是为了侍母疾,无法离家,只怕去参加乡试也会有所斩获。茅家侄儿虽说比不得吴少英已是进士,还做了官,但年纪更轻,家世也更显赫些,与沈大姑娘更为匹配。
当然,茅家侄儿先前迎娶了未婚妻的牌位进门,如今明明是初婚,却只能算是续弦,新媳妇于名份上是吃了些亏。但牛氏劝族长太太时,有句话说得好:“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茅家后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若你家大侄女儿嫁过去了,还怕他会对她不好么?”
牛氏还说了许多茅家侄儿的好处,诸如新媳妇进门就能接掌中馈,不用受公婆拘束等等。族长太太被她说得动了心,很快就拍板,答应了帮忙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