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陌的晚饭——或者说是宵夜——是在永嘉侯府解决的。他出现在秦含真面前的时候,让她大吃了一惊。一更天(晚上19点到21点)都快过去了,他怎会在这时候上门?
“我今天还没有见过你呢。”赵陌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道,“再说,我本来跟家里说了,今儿会去辽王府吃晚饭,还要去我父亲那儿一趟,费嬷嬷他们定会以为我在外头吃过饭了,根本没想到我祖父和父亲都不曾留我。我这会子再回家里去,冷锅冷灶的,又能吃什么?”
听起来是很可怜,秦含真立刻就心软了。不就是一顿便饭吗?一会儿就做好了。
如今已是冬天,但吴少英进京后,偶尔会需要与人应酬往来,有时候回家晚了,难免会觉得肚子饿。牛氏心疼他,特地命厨房的人每日备上两份新鲜面条,随吃随做,连汤底都是熬好的,连汤罐放在灶上拿小火煨着,保持热度。就算吴少英那天晚上用不着吃宵夜,那也不要紧,第二天早上自会有人解决掉的,半点儿不会浪费。
今晚厨房备下的面条不少,匀出一份来给赵陌,也没什么难处。今天的晚餐有清炖的羊肉汤,拿来做个汤底,下了新鲜的面条,再配上四碟自家腌制的小菜,切一碟五香卤牛肉,再配上一碟酱萝卜,一盏茶的功夫就尽数摆到了赵陌面前。哪怕只是一顿简单的羊肉汤面,也照样满满当当地摆了半张桌子,诱香扑鼻,看得赵陌食指大动。
他是在花厅里吃的,就只有秦含真陪着他,丰儿守在门边,考虑到外头的温度,没让她到门外去。至于旁人,都没在屋里碍事儿。
秦柏今日被召进宫里,陪皇帝用了晚饭,席间喝了点小酒,可能喝得有些多了,回家后便犯困,已经睡下。牛氏照顾好丈夫,见赵陌这儿有孙女照看,就放心回了二门里。也是因为赵陌每天都来,她早习惯了,不用次次都慎重对待,所以也没跟他客套。近来小孙子庄哥儿有些上火,今儿还吐了奶,牛氏放心不下,一天能往西院跑五六回,如今是要赶在睡觉之前,再过去瞧一眼。小冯氏毕竟是头一回做母亲,还需得经验丰富的婆婆指点呢。
赵陌吃完了满满一大碗面,总算觉得肚子缓过气来了,方才就着美味的羊肉汤,慢慢地吃着那半桌子的小菜,同时与秦含真聊起了天,就聊今日的经历,没有说得太过深入详细,但大致的情况,他都没瞒着。
秦含真听完后问:“这么说,那些北戎密谍,除去几个带头的,基本都落入皇上手里了?你父亲府里的奸细,也都清除干净了?”
赵陌点头,叹道:“真是不容易,他们人还挺多的。我让人盯了他们很长时间,时刻不敢松懈,才总算是把他们的人手给揪了出来。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一声那个声称自己叫蓝大富的人,若不是他设了这么一个圈套去诓我二叔,三叔又及时提醒了我,我去向父亲报信时,发现了他府里还有北戎人潜伏,恐怕我是绝不会知道,他那儿还藏有别的北戎密谍呢。我本以为,早前被抓的珍儿母女,死了的珠儿,以及前院那个婆子,再加上与那婆子联系紧密的几个新仆从,就已经是他们安排在我父亲府中的所有人了呢,没想到这最后落网的奸细,还真是沉得住气。真是叫人防不胜防啊!”
“这叫什么沉得住气?”秦含真不以为然地道,“本来嘛,这个人要是一直不冒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是奸细,哪怕是兰雪被抓了起来,北戎人也依然有耳目安插在你父亲的府里,随时有可能探听到本朝的机密。结果,他居然是为了一个用来对付你父亲的圈套暴露了自己,而这个圈套同时还要牺牲他们的同伴,以及他们本来可以利用的赵祁……我觉得这真是太蠢了!”
赵陌笑了笑:“虽然是蠢了些,但他不知道我派了人守在父亲府第周围,但凡有人行踪可疑,就会跟上去,自然就没提防了。他只需要知道,若是自己不走这一趟,他的同伙就有可能会被二叔带去的人堵个正着,为了救回同伴的性命,他也顾不上这许多了。他的想法倒是好的,可惜太粗心了,还有些蠢,没料到他反而将我们带到了他的同伴面前。因此,他在被抓之后,很快就趁人不备自尽了,估计是无颜面对同伴吧?他其实想太多了,他领我们去的地方,虽然是新的,但他其他同伙的几处藏身地,我们却是早已知晓了,只守株待兔罢了。”
说起守株待兔,秦含真对那只“兔子”很是好奇:“到底这些北戎人是跟谁勾结了呀?这个人很恨你父亲吗?还是与辽王府有仇?这一回辽王府真是倒了大霉,照你的说法,就算辽王清楚自己儿子是冤枉的,心里委屈,也只能向皇上屈服了,因为辽王府上下连着辽东军在内,都禁不住查。万一朝廷查出了更大的问题,他的下场还会更惨,倒不如顺势跟皇上做交易算了。但交易就算做成了,辽王也不至于失势,只是失去了辽东这块辽阔的封地罢了,他还是实权王爷,拥有另一块小些的封地。我觉得,等到你二叔脱罪之后,辽王未必会甘心被人算计,说不定要报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