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上余心兰可不是真的那么淡泊的人。她如今看着似乎懒于与婆婆夺权,但将来只要有需要,一声令下,她那些陪房随时都可以接手姚氏倚重的那些管事们的差使。一应事务都习练熟了,连人脉也都打开了,威望也有了,账目更是清清楚楚,各种利弊也都了然于心,谁都别想糊弄他们。先前贪污的财物,正好充作这些管事受罚的理由。就算姚氏再护着他们,也没脸说他们无辜。到得那时,有这些能干的陪房在,余心兰仍旧可以只负责揽总,不管具体事务。反正陪嫁的下人,忠诚是绝对信得过的,寿山伯府那边有制约,内部又有相互监督,出不了差错。余心兰根本用不着象姚氏那样事无巨细地样样过问,还有空闲可以跟新婚丈夫秦简培养感情,以及继续象在闺中时那般,看书做诗,雅玩消遣。
所以余心兰面对秦含真的疑问,回答得十分轻描淡写。
秦含真对她的答案挑了挑眉,笑着没有再多问:“你心里有数就好。其实这么大的家,初看好象挺难管的,习惯之后也还好。我娘家永嘉侯府,先前我祖母就不擅长中馈事务,但有嬷嬷们帮衬,不也适应过来了?如今我母亲和婶娘们合力管事,也并不劳累。承恩侯府就是人口多些,下人可能更复杂。但你虽是新媳妇,却有足够的份量去掸压,大堂哥护着你,长辈们又愿意替你撑腰,你根本就没什么可担忧的。倘若真有人不长眼,非要跟你对着干,你就跟大堂哥说一声,他自会替你处置了。你也别因为担心会影响他备考,就什么都不跟他说。你要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委屈了,他才没心情读书备考呢。只有你安安稳稳,顺顺利利的,他才能安心去学习。”
余心兰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脸都红了,但还是郑重地谢过了秦含真的提议:“相公也叫我有难处只管找他,千万别瞒他呢。”倒是姚氏,不止一次嘱咐过她,让她有事就去找婆婆,婆婆会替她做主,千万不要拿这些琐事去烦备考中的秦简。余心兰也就是听听罢了。对她而言,婆婆哪里有丈夫可靠?哪怕是公公都比婆婆可靠得多!
虽然余心兰看起来接手中馈十分顺利,姚氏也没给她添堵,但秦含真还是觉得很惊讶。姚氏怎么会这般乖顺呢?就算是儿媳妇出身贵重,能镇得住场子,她也不可能真的心甘情愿将手中大权送出吧?就算许氏再麻烦,她都不可能甘心的。她完全可以让余心兰做自己的帮手,将琐事交出去,自己揽总,保留大权。以她素来的性格,这才是她会做的事。
对此,余心兰还是淡淡地:“婆婆只说,让我代管中馈一段日子,她得去为太婆婆侍疾。她没说这段日子有多长,相公告诉我,可能也就是几个月的功夫,到明年恩科结束为止吧?相公让我先练练手,到时候若是烦了,不想管事儿了,交给几个陪房去管也成。但婆婆年纪大了,又辛苦了这么多年,还是让她歇着吧。这事儿公公心里有数,自会说服婆婆的,让我不必担心。”
不是秦简不孝顺,而是他如今长大成人了,明白事理,自然清楚自家亲娘行事有多不靠谱。他也是站在父亲那一边,赞成剥夺母亲中馈大权的。反正他相信自己的妻子为人正派守礼,不会有任何怠慢公婆的地方,那母亲手中不再执掌大权,又有什么关系呢?衣食住行,样样都不会缺,下人们也不敢有所不敬。母亲多享享清福,说不定还能更长寿些呢。
秦简甚至亲自去安抚过姚氏,说些儿子不会有了媳妇忘了娘,还有媳妇年轻,尚需要母亲指点之类的好话。姚氏听着心满意足,认定自己只是需要休息几个月,专心把婆婆看好了而已,又怎会有任何为难儿媳妇的地方?她甚至还帮着弹压几个有心欺生的下人管事,觉得这些下人不给自己面子,竟然胆敢为难自家儿媳呢!
对此,秦含真只能说佩服二伯父秦仲海与大堂哥秦简了。有他们哄着姚氏,姚氏才会那般乖顺。而等这半年时间过去,她就算回过味儿来又如何?余心兰已经上了手,随时可以真正夺过大权,姚氏连帮手都找不到几个,丈夫儿子都不站在她这边,难道还真能跟儿子媳妇反目不成?估计到时候,她也只能强颜欢笑,夸奖儿子媳妇孝顺,让她得享清闲了吧?
秦含真叹息一声,却也喜闻乐见。她还祝福余心兰,希望这位堂嫂能早日彻底掌握住承恩侯府中馈大权。顺便,她还提醒了余心兰一件事:“有大堂哥在,二伯娘倒也好应付,多哄哄她,再对大堂哥照顾周全了,她也就无从挑剔了。倒是大伯祖母比较麻烦些。她是一心偏着娘家的人,想必你在娘家时,也听过她的名声了。她若是以长辈身份压你,要你为许家做什么事,你年轻面皮薄,未必扛得住。到时候记得向二伯娘求助。她就算对你有些许怨言,也越不过对大伯祖母的怨怼去,肯定会护着你的。届时若是你婆婆和太婆婆闹起来了,你安静待一边看热闹就行了,不必搅和进去。”
余心兰眨了眨眼,慢慢地“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