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大声啐了他一口,哂道:“我哪儿大胆了?分明是这几个小蹄子大胆,主母死了,她们居然还敢穿得象只花蝴蝶似地在正院里闲晃。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秦家那么没规矩呢!我把她们捆了,送到官府去,叫她们挨上几十板子,她们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说罢她又睨了秦松一眼,“说不定,你也该挨上几板子,知道什么是规矩分寸才好!”
“我呸!”秦松也啐了一口,“不就是许媺死了么?!我是她男人,又不是她儿子,需要披什么麻,戴什么孝?!她死了还好呢。我早就受够她了!成日里只知道许家长,许家短的,哪里还记得自己是秦家妇?!若不是知道她确实是她老子亲生的,我还当她是许家的媳妇,而不是许家的女儿呢!从来都只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有她是吸尽了夫家的血去贴补娘家!若她吸了夫家的血,还能知道感恩,知道守本份,也就罢了,她还忘恩负义,把我困在这小院子里,什么事都插不了手!她还没守寡呢,就把我当成死人了!如今到底谁才是那个死人呀?!”
秦松愤怒地把一桌子酒水菜肴都摔到了地上,表情狰狞:“她死了,我高兴得很,我得吃酒喝肉,大肆庆祝一番!往后谁也别想困住我!要是秦仲海秦叔涛,还有秦简这几个小崽子胆敢象许媺那般对我不恭!我就上顺天府衙门告他们忤逆不孝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如今是没权没势了,但他们可还有大好前程呢!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再怠慢我!”
秦含真慢声道:“大伯祖父莫非是真的喝醉了?怎的说话都糊里糊涂起来?平日里侍候大伯祖父的人是谁?还不快把人送回屋里去?”
一身缟素、不施脂粉的杜鹃不知几时来到了秦松身边,上前就要扶他,被他一把甩开了。
秦松冷笑着斜眼看向秦含真,道:“三丫头,别仗着你是个郡王妃,就在长辈面前摆架子。赵陌只不过是个郡王罢了,又不是真的过继给新君了。他能在自个儿的封地上作威作福,可还管不了我!你真把我逼急了,我上宗人府告你去!看你这个郡王妃还有什么脸面!”接着他又转向牛氏,“别以为你们三房得了势,就能在我面前耍威风了!如今坐皇位的可不是咱死了老婆的妹夫,而是我嫡嫡亲的亲外甥!我想要执掌大权,横竖已经不能成了,但咱外甥难道还能杀了亲舅舅不成?他既然不会杀我,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牛氏又啐了他一口:“你也有脸说那是你外甥!你半点不给他留脸,还指望他顾着你?!”
秦含真的表情也冷淡了不少:“我也犯不着拿这种小事烦皇上,只需要请我家郡王爷闲聊时在太上皇面前说一句就成了。皇上不会狠心绝情地杀亲舅舅,太上皇应该会很有兴趣为儿子分忧。反正承恩侯府如今有丧事,伯父们与大堂兄都要丁忧。趁着孝期,把以后该守的孝一并守完了,岂不更省事?”
秦松愣了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畏惧,却被秦含真迅速捕捉到了。
原来是只纸老虎。
秦含真轻笑一声,看向杜鹃:“还不快把你们侯爷扶进屋里醒酒去?要是他还继续发酒疯,少不得就要我们这些晚辈替他醒酒了,只怕你们侯爷不乐意尝试我们的法子。”
杜鹃低着头应了一声,又上前扶秦松。这一回,秦松倒是有了忌惮,又不想在牛氏面前太认怂了,索性就真个装醉,往杜鹃身上一倒,差点儿没把人压得摔倒在地,最后还是几个仆妇一块儿帮杜鹃将人送回屋去的。
但是回到了屋里,牛氏与秦含真都不在跟前,仆妇们也都退下去后,秦松便又翻身起床,忿忿不平地嘟囔:“那乡下婆子和乡下丫头不就是仗着有圣眷,才敢在我面前放肆么?!都分了家了,还来管我们家的闲事做什么?!不过是欺负我在这个家里做不了主,才敢这样。等我明儿续娶一个正妻,叫她做这承恩侯府的主母,只听我的号令,看谁还敢再管我!没有我撑着,许媺什么都不是!如今她死了,儿子不听我话,我就再娶一个新夫人,再生一个嫡子,这世子之位也未见得就一定是秦仲海的!”
杜鹃充耳不闻,送上一碗解酒汤:“侯爷,您解解酒吧。”秦松一把夺过汤喝了两口,便又摔了,自个儿往床上躺去,心里开始盘算,京中哪户人家的女儿能配得上国舅爷夫人的荣耀,不但要有家世,还得有美貌,性情也要够柔顺才行……
秦松没有留意到,背对着他正在捡汤碗碎片的杜鹃,眼中闪过了一丝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