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风声近,长河落月清,韩哲朦胧中醒来,望见一片漆黑的河岸上颗颗卵大的石子发出樱红色的微光,仿若溅落的星辰般,唯美而又清雅。
拖出不知泡在水中多久的半个身子,忍着疼痛解下身上沉重的甲胄,气喘吁吁的歇息片刻,试图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的一条大腿已经没有了知觉。
“这是哪里?”他并没有惊慌,只是瞧着陌生的环境有些纳闷,上身的衣领微微散开,露出那串雪白色的菩提珠子,在清冷的月光下,似乎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白色烟气。
“我得尽快回去”韩哲喃喃自语着,试图站起身来,可却总是使不出力气,忽然转头瞧见不远的之处的河床上有一根粗壮的木条,挪了几下屁股,将那木条勾到手中,撑在地上站起身来。
已近六月的天气,凉风习习拂过,伤口的疼痛似乎也舒缓了许多,踩着凹凸不平的碎石小路,向着一处矮小的山坡上行去,现在四周的视线并不明朗,所以想着站在高处,待天明之时,也好瞧瞧哪里是京都的方向。
行了将近一刻钟,周身开始发冷起来,不自觉的裹紧身上的薄衫,河水沁湿的裤腿似乎也被灼热的体温蒸干,腹内饥饿之感传来,惹得韩哲愈发头晕目眩起来。
“哪里跑”一声低吼自头顶传来,韩哲一愣,抬头一瞧,只见是一团黑色的模糊不清的影子,瞧不出是个什么东西,便是那声音也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哪里跑?”一个尖锐的女音自身后传来,韩哲稍稍扭身一瞧,依旧是一团玄色的影子,只是这一次却显得纤弱娇柔了许多。
“杀了他”四周骤然响起无数的声音,高低不一,男女混杂,却都在说一句话。
“放肆,尔等何人”韩哲额间沁汗,现如今的他身无佩剑,又重伤未愈,似乎还惹了风寒杂症,便是遇上虎狼,也未有生还的希望,更别说是遇上如此怪物。
“我等山中魑魅,河底魍魉,今日特来寻你性命,拿来”头顶一声厉喝突响,韩哲便觉肩膀一阵刺痛,一股热流瞬间喷出,合着夜风,侵染了胸前的衣襟,冷透了心脾。
韩哲一声痛呼,跌坐在地,手中木条向上一扫,明明击中了身后之人,却感觉像是穿入云雾一般,根本未着实体。
犀利的风声自耳畔刮过,五条血印现在脸颊,韩哲弃了手中之物,伏趴在地,以手护面,心中暗忖:难不成我这是进了金甲图牛阵中?如此,性命危矣,该如何是好。
正想着,脊背之上突然传来撕裂之声,待反应过来,剧痛袭上心尖,竟是一魑魅之物附趴在身上啃食着血肉,韩哲痛呼出声,却无奈,周身一丝力气也无,抬眼观瞧,见一众黑影已将他团团围住,偶有一怪现出尖利的獠牙,刺入他的手臂之中。
几番推搡,韩哲彻底放弃,闭上眼,麻木的几乎已感觉不到疼痛,耳中闻听咯吱咯吱撕咬和咀嚼的声音,似乎自己的身体在被不断的拖动着。
“殿下,殿下,快醒醒”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模糊的容颜,韩哲意识还未混沌,相反,十分清醒,他并没有睁开眼,却瞧见了祝艺菲在俯身瞧着他,面露关心之色,与之一同的还有一个光头的和尚。
和尚!对了,韩哲突然想起胸前的那串菩提珠子,急忙睁开眼,勉强将一只血肉模糊手向怀中缩回,用尽全身的力气拽下,口中念道:“我佛慈悲”
话音刚落,银丝瞬断,十万颗雪白色的菩提珠散落在地金光大盛,驱散开聚在一处的魑魅魍魉,甚至有行动慢些的都惨叫着化成了一滩水渍。
十万菩提珠顷刻间化作十万鬼兵,提抢甩戟将韩哲护在当中。
山中魑魅,水中魍魉后退,为首一只口吐怪语,便闻听地下一阵轰鸣,山崩地陷,窜出无数黑影,与鬼兵战在一处。
韩哲仰躺在地,忽被一只鬼兵扛起,向着远处的高山之上飞奔而去。
忍着断骨搓肉之痛,耳畔呼呼的风声刮过,远处的打斗嘶鸣之声渐渐远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突然亮了起来,身下扛着自己的鬼兵也瞬间化作一道白眼消失,韩哲整个人从半空中跌落,重重摔入泥土之中,一声长呼,猛然清醒了过来。
“原来是个噩梦啊”韩哲瞧着头顶上嶙峋不叠的凹凸石壁,动了动还算有力的四肢,缓缓坐起身,长吁出一口浊气。
“你醒了”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韩哲转过头,便见一白袍道者端坐在石床之上,周身仙光闪烁,项上,双肩三朵未绽莲花,垂珠璎珞,庆霞照晖,异常不凡。
在观其面貌,剑眉斜长入鬓,凤眸含水带霜,山根高耸成通天之势,薄唇微抿若点露之嫣,美髯秀须,一身浩然正气;身若松挺,显有帝王之威,竟是连自己也要逊色三分。
“这位道长,可是仙人?”韩哲站起身,抹去额角,下颌的汗水,恭敬施礼道。
“不必客气,贫道是艺菲的师父”紫阳也站起身,淡然笑道。
“原来是军师的师父,在下韩哲”
“韩王不必如此拘礼,贫道也不是多规矩之人,你我以友之交便是”紫阳顿了顿便道:“这里已经是青州城外五里处,你出了这个山洞,向北行,很快就能遇上寻你的官兵”
“道长不与孤一同回去么?祝姑娘受了很重的伤,尤其思念你”韩哲诚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