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湦也跟着停了下来,却是回答不出来。
他只是亲人心里的感觉,并不知道要追着来干什么。如今听了对方的声音,只是一把带着沙哑的老太婆的声音,心下不由泛起了一阵失望。
也是太过痴心,竟是觉得这人有可能是三娘。
这些日子他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对可疑的人起怀疑,想着或许是三娘在哪里看着他。
“半夜里不在家,你一个女人家,跑到外边来干什么?”穆湦怀疑的问。
“那郎君大半夜的不在家里待着,纵马乡间做什么?不怕被人觉得奇怪,告到里正哪里,被人一层层查下去?”余默反问着,气势上一点都不输人。
这些担心放了平时自然没有,但是如今在着穆湛的地方,当然不比平时,可是他再危险,他也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事有必为。”穆湦说着,走了几步拉近了距离,上前去,想要站到余默身前。
余默却不想见他,也向前走子两步,嘴里带着嘲讽的语气道:“郎君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读过书的,我却听不懂你这文绉绉的说法。”
穆湦一怔,停下了脚步。
这就是士族与常人的区别。
所受的文教武功都不同,所以不同阶层的人根本就不能沟通。以前没有觉得,现在才想来,三娘应是学识极为渊博的人,与他聊天之时,他所说典故,她都能知道,就算有不明白的有时会当面问他,来不及问,下次再见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
与她说话,从来不会有鸡同鸭讲的感觉。
但大娘不同。
虽然与她接触不多,但接触过的那些日子里,有时他所说典故她不清楚,那时他只以为学海浩瀚,敢并非谁都能向他一样饱读群书,却从未想过,那可能并不是一个巧合。
“我是说,我些事必须得去做,所以也就无所畏惧了。”穆湦心下有些黯然,还是解释着。
余默背对穆湦站着,却听得心下一阵火起,脸上带出嘲讽的笑意来:“事有必为……”狗屁的事有必为!
穆湦趁余默不注意,迅速上前去扯下了余默脸上的面巾,怔了一下。
余默恼怒的快速拿出一张黑色的面巾遮到脸上,几步后退离开穆湦一些距离,恼道:“你是不是应该回去照顾你家大娘去了?”
穆湦拿着手里的面巾,刚才尽管只是一瞥,他也看清了这人的相貌是个老年女子,那双戴面巾的手,也枯瘦的很,不是年轻人会有的。
做易容一般人也不会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
“你什么意思?”穆湦忽然眯起了眼睛问着,语速不快,却带着危险的气息。这个人为何提烟儿,她知道他的事?
“给你。”余默拿了个东西扔给穆湦,穆湦下意识接着,余默迅速点了他的穴,拿走他手里的东西笑道:“不过是诳你的,傻子。”
穆湦心中一惊,这才发觉全身发麻,这人刚才扔他手里的东西带着速性的麻药,暗暗运内力,脸上笑着道:“娘子这是做什么,好好说话不成么?”
余默将手里的香包口袋上的绳子提着抡了两下,斜睨了穆湦一眼,带着玩笑的道:“想拖延时间?其实我没功夫跟你耗。”
被看穿,穆湦心提了起来。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栽倒在了一个无名之人手里,现在全无半点反抗之力,这人想要做什么?正想着,只听对方说:“看在你俊的面上,我好心提醒你,若不想你家大娘死于非命,那就回去守着她!别让人觉得你不是个应份的!”
说完,余默转身就走。
既然遇到了,不说点什么也不成。
她不过是吓唬穆湦,想要守在甜丝儿身边而已。要真那样的话,他不在这边乱走动,也能免去一些危险。若是不上战场,那更好了,他做危险的事,总不可能将女儿带在身边,能安全一些,而沐湛少了个有力的敌人他也能保一时性命。
只是,他到底没有认出她来。
不过是戴了一张面皮,换了个声音而已。
他说什么事有必为,可她才发现,穆湦这个人,向来都不是一个应份的人!
做弟弟的时候,偏偏要对自己的嫂子动情,一爱很多年。做丈夫的时候,信念要守着一份没有可能的爱情,固执的不回头不清楚,连身边的人一眼都看不到。后来做了父亲,却又为了一个对他已经死心的人而将女儿置之不理。
呵,应该他担那一份责任的时候,他从来都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去寻那些虚的,如今却又她来说什么,事有必为。有个屁的未为!
人的必为,就是该在做好弟弟的时候做好弟弟,该在做好丈夫的时候做好丈夫,该在做好父亲的时候做好父亲!
她曾经痴想过,他能觉出她的好来,突破那些地位、身份、过往那些差距,跟她最终走到一起。可到底,太天真了,痴望了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