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令涴左右看看,身边的人却都看着她。脸上一红,嗔道:“我又不是老管家,哪里知道会是哪一房的。娘,”她狗腿子的端起吉祥捧着的红枣山药炖乌鸡送到夏黎氏的手边,“难道娘亲您就知道?”
夏黎氏不置可否的问:“可知晓为何我会将鸳鸯放置在你身边?”
“因为鸳鸯姐姐聪明。”
周遭有人噗哧的笑,夏令涴无辜地道:“本就是嘛。还有吉祥姐姐最温柔,闻先生最谋智,韩商姑姑最勇猛。”
韩商媳妇从旁边打趣道:“姑娘倒是说说,我这仆妇哪里勇猛了?”
夏令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道:“哦,大概是因为只有你一个人可以提着闻先生的脖子代替爹爹去见客。”众人又笑。
夏黎氏吃了一勺子补品,这才对韩商媳妇道:“涴儿都这么说了,那就由你去将我们这房最为惫懒的人给‘请’来吧。”
“惫懒之人?”夏令涴疑惑,“谁呀?我见过没?”吉祥道:“见过,这屋里的人都见过。”夏令涴不乐意了:“连我这稚龄中人都被赶鸭子上架的学管家了,其他姐姐姑姑们也都寅时就都起来忙活,居然还有人躲着发懒而不挨罚,真真让人嫉妒。”
没了一会子,韩商媳妇就真的提着一位精神烁烁的老爷子进来,夏令涴瞋目:“这不是福伯嘛,他老人家不是说今日由他下地种菜?”吉祥终于忍不住端着茶碗放在了她的手上,“这可不是平遥老屋,没得菜地给福伯种的。甭问了,砍柴也轮不到他,倒茶扫地更加不是他老人家的活儿。”
韩商媳妇道:“我寻着他的时候,他老人家正与小偷儿耍着不愿来。”
吉祥看夏令涴还要问,赶紧道:“姑娘你就别吱声了,徒惹人看了笑话去。现在什么都别问,看夫人如何说就知道了。”
屋子里总算也安静了下来。
夏黎氏左右环顾了一圈,也不先看福伯,倒是指了站得最远的龙芽道:“你过来,给你家姑娘说说那丫鬟是那一屋子的,叫甚名谁。什么时候进来府里的,做些什么,平日里又与哪些个人走得近。”
夏令涴插嘴道:“龙芽又没见着那人,她怎么会知晓。”这话急得一旁的鸳鸯直跺脚。
龙芽先是对着夏黎氏与夏令涴恭身行了礼,才小声道:“那位姐姐是老爷的妾室柳氏屋里的贴身丫鬟,外人都叫她梅子姐姐。於去年五月令婩小姐出嫁之前,大房太太添置丫鬟的时候一起进来再被柳氏给要了去。每日里只在柳氏屋子里伺候,若说与什么人走得近也不至于,因为她与府里任何人都相处甚好。小姐们爱她听话,看见了就可以随意叫来使唤;我们姊妹们爱她勤快,只要她得闲让她帮个忙的也愿意;护卫看门的也都愿意与她逗笑,就连福伯偶尔也都爱与她唠嗑唠嗑。为人很是爽朗,轻易不得罪人。”
“呵呵呵,小丫头就是爱打趣我这老头子。”福伯摸着灰白的胡子笑道,“你说得都对,可就一样不对。我与她唠嗑那是为了试探她的底细,她与我唠嗑那也是为了套这屋子里七七八八的事儿。”
夏令涴倏地猛抽一口气。转头瞧去,屋里居然每个人都面色平静,独独她一人大惊小怪,可见这事儿又只有她一人不知。她问:“一个丫鬟都打听了什么?”
“多着了。”福伯道,“老爷喜欢什么物事,平日里去了哪里,一个月中有几日是宿在夫人屋子,有几日是在书房。还有夫人最喜欢哪个丫头,可曾见过什么陌生男子,可有赏赐些什么东西给什么人,爱喝什么茶看什么书赏什么花等等事无巨细一概都问。她还爱问大姑娘你每日里几时歇息几时起床,在书院与那些人交好,有没有责罚过哪个丫鬟媳妇婆子。还有二姑娘最爱什么衣裳,小公子最爱吃什么零嘴,都问。”
一旁的韩商媳妇接着道:“她来府里一个月,就与府中里里外外的人都熟识了。也都旁敲侧击的问过我最疼哪个儿子,女儿想要嫁给什么样的人家。”
夏令涴疑惑:“这些问着有什么用?”
除了龙芽,其他两人都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吉祥将她手中的冷茶给撤了下去,再换了一盏新的热茶来让她捧在手心里,道:“用处大着了。若是知晓你喜欢金银财物,她到时候就可以用这些买通你做事,让你背主;若是你珍惜家人,她就可以着人绑架他们,用来威胁你做出伤害家族的事情;若是知晓你每日里什么时辰做什么事,就可以在固定的时辰和地方计算你陷害你。”
“那,她今日……”
夏黎氏挥挥手,韩商媳妇带着众人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屋外腊梅的枝桠还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屋内,黝暗的光线中,鸳鸯、吉祥与闻先生三人的身影模糊不清,而夏黎氏目中碎碎点点的星光闪了又灭,灭了又明。
“她真是柳氏屋里的人?”
“不,”闻先生淡淡地道,“她是由牙婆子带来夏家的,在此之前她是柳氏的远方表妹,在那更之前她根本不叫梅子,也不是柳氏的什么远亲。”
夏黎氏低垂着头,手中的汤勺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汤盅:“既然来路不正,那就杀了吧!”
“娘!”夏令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瞠目结舌地盯着自己那温柔婉约的母亲,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