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搀着华夫人回到客房,点燃了从无锡带来的熏香。赶走这雨夜里的几分湿气,熏香白烟渺渺腾空而起,淡淡的木香很快侵袭了嗅觉,熟悉的味道让人倍感安心。
隔着纱窗雨夜的嘈杂被排除在外。华夫人对她招了招手:“秋香,方才的事你看明白了多少?”
华夫人的垂着眼,语音很轻,面上带着淡淡的疲倦。
秋香不知是该答她,还是要装糊涂。所谓过犹而不及,毕竟她只是个丫鬟,更不想卷入这权贵的争斗之中。可华夫人如此精明,原来的秋香也不是蠢人,怕是假话一出她便能看穿。
秋香不做声,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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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沉默,华夫人眉目一敛,面色微微不悦,沉声道:“你跟了我多少年,难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想什么?”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威压,只把秋香逼得心惊肉跳,看来即使她有心隐瞒华夫人也不会相信,而这只能让她们主仆离心。
试问她在这个时代最大的倚仗是什么?那当然是华夫人的宠爱,没有了华夫人的宠爱,她也只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丫鬟。
秋香不再犹豫,看向华夫人:“回夫人,秋香只是在想那白衣公子的身份。虽不知宁王是不是为了他大费周章跑来苏州,但这深夜邀约却是无疑,看样子宁王怕是有心招揽那白衣公子……”
“只是恕秋香愚钝,还想不到那公子的身份。”秋香没有说出唐寅的身份,以她丫鬟的眼界来讲这些以足够。
“嗯,我晓得你聪明,看来总算不负我所望。”夫人点头道,然后叹气:“只是可惜了,原以为他回绝了宁王,便有可能投于太师麾下……果然我还是小看了他,世人皆称他狂妄不羁倒是不假。”
秋香见她满意总算松了口气,又见华夫人叹气想了想便对她道:“夫人,那公子还要我回夫人一句话。”
“什么话?”华夫人黯淡的眸色一闪。
“今日华府之恩,自会铭记于心,来日相报。”秋香答。
听罢,华夫人却没有什么反应,半天没有言语,只是露出个沉思的表情,秋香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半晌后华夫人又问:“他还说了什么吗?”
秋香想了下,只好道:“我曾询问他的名讳,但他却答夫人大概已经猜到。”
“果然是他!”华夫人道。
秋香不想让她看出自己早已明了,只好淡淡蹙眉,投向华夫人的目光中带着疑惑与不解。怔怔凝视她表情乖巧,正静静等待着华夫人的解答。
华夫人对她一笑:“他是唐寅,唐伯虎,应天府公试中得过第一的‘解元’。”
“解元?”不对!年龄不对,历史上唐伯虎是二十九岁猜得中解元,可他现在看上去才二十五岁上下。这RPG世界还真是改的面目全非了。
秋香问:“既不是官员,宁王为何想招揽他?”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最弄不明白的事,唐寅没有官衔最多也只能算是街知巷闻的大才子,宁王费不着为这个名头招揽他。
华夫人看她一眼:“唐寅得了解元之后赴京赶试,却受考场舞弊案牵连。之后他便放言此生不踏仕途,不为功名……”
“他虽没言明,可有点头脑的人都能明白他此话中暗含的意思。”华夫人看她。
“他是不屑功名?还是……”秋香问,然后心惊道:“他对朝廷不满?”
每个年代都有些愤青,唐伯虎能算一个。华夫人点头:“便是这一点合了宁王胃口,宁王正想招揽这样的人,借他们的名头……”
后面半句华夫人说的有些轻,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可秋香心知肚明。别人不知道可她知道——宁王想要造反。其实这在朝中已是隐隐露出了征兆,不过大家装作不知而已。
这下秋香总算想通。华夫人没招揽到唐寅虽失望却也没责怪她,只要唐寅不宁王归顺宁王便不是阻力。
夫人对她道:“刚刚的话记得不要对其他人提起。”
“秋香明白。”秋香问:“只是秋香不明白的是……夫人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就算是再得宠的丫鬟也不过是丫鬟,她还没蠢到以为华夫人只是想知考考她有多聪明。
这时华夫人朝秋香看去,眼神里只剩慈爱:“秋香,你是四个丫鬟里最聪明的,我也最疼惜你。我拉你来说这话也不是为别的,宁王与太师不和朝中皆知,他此时招揽人马,怕是这矛头就要指向华府。”
“到时候时局动荡,华府必定人心散乱,稍有异心者便能置华府于危难,我要你帮我看紧那些下人!”华夫人说着面露厉色,狠戾的眸光让人看了心颤。
能协助太师坐到这个位置的女人,秋香不敢小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