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外月光粼粼,水面弯月的倒影抖动,如同颤抖的小鸟,一片寂静。
两人伫立在黑夜之中,故作微笑,心中所想不为人知。
秋香察觉了唐寅眼中略有深意的光,只可惜黑夜中它转瞬即逝,还未等她稍加揣摩,那几个小丫鬟的说话声又远远传了过来。
“声音好像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那不是厨房附近吗,秋香和春香怎么会去那里?”
“难道是我听错了?”
“你们别吵,先去看看再说。”
想必是刚刚发出了声响把那群丫鬟吸引了过来,这动静说大也不大,不过在这寂静的黑夜中仔细倾听,并不是难以发现。
这时,秋香也不好再去揣摩唐寅此时的眸光。
旋即转了身,形影轻灵地把他拉进了门内,只见一黄一白在黑夜中掠过一道影子,然后归于寂静。
入得其内,木门虽有些老旧,门销却还勉强可用。秋香把它插好,身后唐寅便如此问道。
“秋香姑娘,如此不就成瓮中之鳖了吗?”
秋香听了翘起嘴角,抚平凌乱的衣摆,这才幽幽转身。
那动作毫无慌乱,更是多了几分优雅与从容。嫩黄色的裙摆错落有致,堪比敲击船沿的浪花,层层叠起。
没有立即回答唐寅的提问,秋香缓缓走至门边上的矮柜,轻声把它打开,从中取出了几个白色的小瓶与布条。
***
而唐寅从始至终都把目光摆在秋香身上,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异样感,那是从被她拉着跑后燃起的异样,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起了探究的心思。
抬眼,此时便见秋香迈着小小的步伐,一步一印的靠近他面前。
她长相唐寅原本只有模糊的记忆,但现在却愈发清晰起来。
看似柔情的杏眼,实则暗含着伶俐,不时有狡黠的光迸发而过。浅色的娥眉,一双朱唇更是精致小巧。现下她双唇嫣红,白皙的面颊上也多了几分淡淡的红晕,不是胭脂粉,更无矫揉造作之意。
如此,她便贴近身侧,带着空气微弱蠕动,她身上有种木质沉淀的舒香,清浅不一。
比起雨天夜里,这个味道因她的奔跑更显凝聚,萦绕在他鼻尖,盘旋不息。这让唐寅不自觉地升腾起一种安心感,尤其在这漂泊无依的黑夜中。
唐寅想,等他若干年后想起这个黑夜时,定会记得有这么一个黄衣姑娘。
或许他会不记得她的容貌,不记得黑夜里的寒风,但清木的香味、手心传递的灼热与那份不知从何而来的安心感,他定然不会忘却。
唐寅的思绪开始渐远,直到他右手一热,才回过神来。
这时,面前的秋香已经查看起他的伤口。
她低着头,动作显得小心翼翼,应时鬓角的一丝黑发散落了下来,秋香睫毛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下,把它拢到耳后。
然后她幽幽开了口:“唐公子放心,这船上唯独这里她们是不会进来的。”
语气中自信与笃定不言而喻。
听得她一言,唐寅才把这里打量一番。可左看右看这都像是:“这里是厨房?”
唐寅紧了紧眉头,问道。
秋香与他对视,眸光相依。
顿时听出了他口气中的迟疑,这一份迟疑并不是对猜测的迟疑,而是对秋香那番话的迟疑。
秋香璀然一笑,把刚刚拿到瓶瓶罐罐和布条放至他身后的灶台上,抬头,眼底擎着一抹莞尔便道:“唐公子好眼神。”
她尾音上挑了一个调调,语气也带着一丝笑意,明明知道他的迟疑,可却又不告诉唐寅原因,此刻的秋香实在是有些恶劣。
唐寅没想她会如此说道。
直把浓密英挺的眉毛上扬几个弧度,眯眼道:“姑娘谬赞。”
等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见秋香动作一顿,侧过眼去。眼前,她的鬓角有一丝挂在了嘴边,唐寅下意识想伸手给她拨开,可随之而来的是丫鬟们的脚步声。
秋香不再迟疑。
拎着下摆就几步移到了门后,脚步轻盈,无声无息,如同身手敏捷的猫。她很快弯着腰,凑近门缝瞧了一眼门外的景象。
然后还不忘回过头来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
不知为何,唐寅见她如此便有些发笑的冲动。
但他终究知道此刻面对的局势,于是按捺住笑意,只剩嘴边勾勒起的弧度出卖了他的情绪。
终于脚步声在门口停住,迎来了丫鬟们的对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