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大汉不悦地蹙眉,侧首看向拉他之人,原是他的下手,“怎地?!”
那下手端了一份小心,睨了趁机偷偷爬起准备逃走的李桀一眼,冷笑道:“老大,您这般轻易杀了他,未免太无趣了,小的有一良策,您不妨听听。”
“哦?”大汉的兴味给点了起来,回身一看爬起的李桀,登时一脚踹上,将他踢得滚了一地,恶狠狠地踩在他的身上问道,“何计。”
“依小的说,这人服饰光鲜,咱们剥光了他的衣物,拿去卖,少说也能卖得些碎银。至于这人么,便让他裸着身,绑在这路上,瞧瞧他会被烈日烤干呢,或是被往来的马车给轧得四分五裂呢。”
“哈哈哈,好计好计!”
“不不不,你们不可这么对我!”
两人同时发声,李桀大叫了一声,惊恐地试图爬起逃跑,可惜两条腿不争气,不听使唤地打抖,挣扎了几下都未能站起,最后索性拼了命地往前爬去,但大汉一脚踩上他的双手,就将他定在了原处,哇哇惨叫。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真的没银钱了。”这自称倒是自然地转换成了小的,不过这般放低姿态,也未能打动大汉。
大汉恶声一吼,对着下手道:“将他衣物剥光了,瞧瞧他可还收有银钱!”
“是!”
下手齐声高呼,绿着一双觊觎的眼,桀桀笑着地往李桀身上逼近,三下五除二,不给李桀反抗之机,就将他的衣物给剥了下来。
李桀疯狂大叫,蜷着身子遮掩自己的身子,每次试图爬起,都被人按到在地。
抖着李桀的衣物,大汉气哼哼地皱眉:“臭死了!去,继续剥,瞧瞧可有藏私。”
“是!”下手继续在李桀的身上乱摸,不消一会,便在他的靴子内扒出了两张十万两的银票。
一见着这银票,众人眼底都泛了光,将银票呈给大汉,谄笑道:“老大,你瞧,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大汉扬了一声,李桀以为自己能避过一难了,不料大汉反手将银票打落在地,“竟将二十万两藏于身上,拒不交出,你好大的胆子,来啊,将他剥光了,吊起来打。”
“不不不,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李桀惊恐地睁大双眼,蜷着近乎全|裸的身体,往后倒退,“好汉饶命,你要多少银两小的都给你,都给你!”
“给我?这么说来,你身上还有钱了,搜!”
一声令下,下手们继续扑上,李桀大叫反抗:“小的已没钱没钱了,好汉饶命啊,小的全身家当只有这些了!”
“没钱了?呸!二十万两还不够我们兄弟花呢!废话多说,剥光了,钉在路中央,让过往马车结了他的狗命!”
“不!”李桀嘶声大吼,情急之下,不知打通了哪根筋,就跪下磕头急切地道,“小的可让人给你凑钱,小的可让人给你凑钱!”
“让人凑钱?”大汉挥起的手顿于半空,摸着下巴兴味地道,“这倒不错,快办!”
“是是是,”李桀抖着声,缓缓爬起,胆怯地对了大汉一眼,“可……可否先让小的着衣。”
“嗯?!”
“不不不,不着了不着了。”
“那还不去让人凑钱来,等什么!”
李桀咯咯地打着颤,小心翼翼地看了大汉一眼,商量道:“小的是外来人,人生地不熟的,这附近也寻不到一合适的人家给小的凑钱……啊啊啊,好汉饶命,您听小的说完,听小的说完!”
“哼!”大汉将刀收回,支着腰睥睨着李桀。
“这……这儿离芳城不远,芳城内有晏王,小的可派人去告知晏王,让他替小的准备银钱,您要多少银两,只管开口,小的只需话一带到,晏王定二话不说,将钱送上。”
“呸!”大汉一脚踹上李桀,啐了他一口,“当老子好糊弄的么,晏王是什么来头,你算什么东西,晏王也敢听你的话!再者,老子怎知你这话一带,可是唤晏王来剿灭老子!”
“不敢不敢,”李桀吓得气都抽了回去,“小的命都担在您的身上,哪敢害您!至于这晏王他么,嘿嘿,”他干笑几声,“小的乃天子身边的红人,这晏王讨好小的还来不及,怎敢害小的。”说罢,又说自己如何在天子面前受宠如何了得,晏王如何不敢惹他,义正言辞地说了一番,拿着他平素里溜须拍马的本事,拍了大汉一通马屁,终于让大汉的面色有些松动。
“你倒真是会给自己贴金!”大汉冷笑一声,他挥手使来一个下手,“成,你让你的马夫入城内,给晏王带去一声,若想赎了你,便交出一百万两黄金!”
嗬!一百万两,还是黄金!这简直是要人命!李桀倒抽了一口凉气,直觉一股寒意从后脊窜到了头顶,且不说晏王可拿得出这一百万两黄金,便是他这一小官的小命,也不值得那么多钱。
他预感到自己将来的下场了,若是晏王不应,那他是死路一条,若是晏王应了,那他得罪的可是晏王了。
大汉可不管他下场如何,当即挥手,让一下手带着马夫进城,让下手盯着马夫,以免出什么意外。而李桀则被吓得胆都没了,愣愣地看着前方马夫消失的背影发呆,心中默念,期望马夫精明一些,能帮他暗中递话给晏王,让晏王派人来救他。
不想,这马夫却未能带来人救李桀。约莫一盏茶的时刻过去,马夫满头大汗地出现在了李桀的面前,哭丧着脸道:“大人,晏王大人怀疑小的是骗钱的,不肯前来相助,还将小的赶了出来。”
李桀脸色便挂不住了,他偷偷地瞄了一眼大汉,发现大汉脸色也沉得难看,骤然甩过一眼瞪向他,吓得他又惊慌失措地道:“好汉莫急,是小的疏忽了,小的疏忽了!”当下他狠狠地瞪了马夫一眼,踹了一脚到其膝弯,恶声令道,“去,拿我的令牌再去!”
马夫被踢得差些下跪,哆嗦着手接过下手摸来的李桀令牌,揩着一头的热汗,小心翼翼地又往芳城跑去。
这一次,去得比方才还久了一炷香的时间。大汉等得不耐,便打骂着李桀出气,李桀受虐倒地痛呼,在地上翻滚,肌肤被烫得起了泡,这马夫晚来一刻,便是烧多一分他的生命。
烈日蒸出的热气,熏得双眼都朦胧看不清,李桀从被热汗拢住的眼中睁开一条缝,迷迷糊糊便见有几道身影冲破热气而来,他大喜过望,猛地睁开了眼,以为救星驾到,惊得从地上弹跳起来。
不想,来者依旧是马夫同那下手。
马夫这一次话都不敢说了,头低得将近埋入地底,反复搓着手道:“大人,晏王他他他……”
“他什么,快说!”一巴掌就拍到了马夫的头上,李桀一口恶气无处可出,尽皆撒到了马夫身上。
“王爷他说,”马夫小心地道,“天子有令,亲王不可随意出城,不然将被受罚。”
“他唤人送钱来不便成了么!”李桀暴跳如雷。
“这这,”马夫支支吾吾地道,王爷道,“若他不亲自前来见着人,他不放心将如此巨款交由贼……嗯……”他一顿,看向大汉,“他们手里。”
李桀一口气就生生哽在了喉头,脸上青白交错,迟滞了半晌,怒道:“去,叫他出城来,便说我的令,若他不出,我便在归京后参他一本!”
“这……”马夫又将腰弯下,“王爷还说,他若出城,便是杀头之罪,而您若有所怨言,参他一本,他不过是小受惩罚,性命无忧。是以他……”后头的话不消多说,谁人都知晏王定不会担着杀头之罪出城的。
“气煞我也!”李桀跳了起来,“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的命谁人来救。”
“哼!”
大汉吼了一声,李桀立时做龟孙子状,谄笑道:“好汉您别急,我……小的正想法子呢,正想法子呢。”
李桀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咬牙道:“我书信一封为证,他今日出城,是为救我而迫不得已为之,实乃特例,不及罪。只消他手握凭证,加之日后回京我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定能帮他开罪!”接着,他又反复说了一些哄人的好话,让马夫带去给晏王。
大汉不悦地皱眉:“哪儿来的纸笔给你写书信,去,你去买去!”他一巴掌拍向马夫,又让马夫进城一趟。马夫的气都没了,大热天地似匹马般跑来跑去,还被李桀打骂,当即恨不得让大汉一刀将李桀劈了了事,带着这恨意,他回城买了纸笔,让李桀书信一封,又跑去晏王府后,他不愿再跑了。
他软倒在晏王府门口,趴在地上,对着假扮做晏苍陵的乐梓由磕头:“王爷,您还是别去了,由得他自生自灭罢。”话都说到这份上,可见马夫对李桀的怨恨了。
乐梓由同许颂铭对视一眼,含着深意会心一笑,将马夫拉起,板着脸故作严肃地说了一通义正言辞的废话,最后拍了拍马夫的手道:“李大人乃朝廷命官,本王不救,那说不过去。不必担心,本王去去便来。” 说罢,便拂袖往城外而去。
李桀等得口干舌燥,终于在希望之火将灭时,等到了来人——扮作晏苍陵的乐梓由。
他心头一跳,几乎狂喜地跳了起来,就想冲过去拉住乐梓由的手高呼,不料乐梓由一句话丢来,让他气得背了过去。
“一百万两黄金,本王没有,给不起。”
李桀心中喊了一声完了,就一口气冲到了头顶,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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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桀从昏阙中迷糊睁眼时,只见所处之地有如被一层黑纱裹住,闷不透风,暗淡无光,他掀动眼皮,试图朝周围看去,却因眼睛红肿而难以睁开,反复挣扎几次,方勉强撑开了一条缝。
“你醒了么。”一道醇厚的男音从身侧作响,李桀心跳多了一拍,转首看去,正对上一对清亮的双眸,这人竟是晏王!
“王爷,”李桀大喊一声,眯着的眼都睁了开来,“这是哪儿?”
晏王自然是乐梓由装扮的,他努力将自己嬉皮笑脸的模样摆正,状若晏苍陵那般严肃,将声一沉道:“这儿是那群贼人的老窝。”
“什么!”李桀怪叫一声,“我们还未脱险?”
“嗯,”乐梓由看李桀这害怕的模样,内心好笑,但表面仍不动声色,还状若痛惜地摆出一副难受的模样,“方才本王言道没有黄金后,这群贼人便暴起出手,将本王拿下,一同与大人你拘禁于此。唉,怪只怪本王疏忽大意,生怕害着大人的性命,不敢带人前来,不想这些贼人竟如此大胆,胆敢制住本王,简直是不要命了!”
“对!他们竟敢伤害朝廷命官,简直是不要命了!”李桀一拍大腿,附和道,“待我们有幸逃出,定让圣上将他们铲除!”
“唉,”乐梓由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拍着大腿,“只怕我们能否安全脱困,尚不得知。”
“王爷你此话何意!”方才还气势汹汹地说要宰了人家,乐梓由这话一落,李桀的胆气都缩回了肚子,瑟缩了一下肩头,连声音都放小了,“莫非我们无法逃困了么。”
乐梓由鄙夷地给李桀送去一眼:“若我们能逃困,何故被人关押此处。”
“那那那……那该怎办。”李桀是个没主意的人,这张拍马屁的嘴皮子没了用处,人也没用了。
“该怎办,让人送来赎金罢。唉,只是,”乐梓由又长叹一声,愁绪不展,“这贼人狮子大开口,让我们凑两百万两黄金,方肯放人。”
“嗬!两百万两黄金!”李桀抽了一口冷气,眼瞪得都快掉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