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燕重光并无良策相献,以他极受吕豫州信赖依仗的心腹要员身份愿千里迢迢为奉诏而来,也足见吕豫州之重视,他们宁可以礼待之,示其以仁厚,也莫将满腔怨怼发泄为妙。
他好声好气地向气馁的小皇帝解释了其中利害,刘协虽感失望,在惶然中也只能揪住这根救命稻草,便摒弃了要打发燕清滚回去的念头,改宣他进来。
燕清在外好整以暇地候着,得召见时,还心情颇好地向中常侍笑了一笑。
他见里头分明灯火通明,却要犹豫这么久才决定是否召见,一下就猜出刘协定是留了臣子在内。
至于这臣子究竟是谁……王允因出了馊主意,短期内定遭刘协厌弃,提重获帝心也为时尚早,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近来在流骑扰民的问题上,最有话语权的皇甫嵩了。
燕清入这帝王所在之宫室,不过一身素色布衣,头束纶巾,却是神色悠然,有如闲庭信步,再翩然下揖,齐整周全地行了一礼。
单观其神态气貌,就叫本不抱甚么期望的刘协,与隐含希冀的皇甫嵩心头一动,待他笑吟吟地抬起头来,眼前更是豁然一亮。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有谋略在胸,又有锦绣在外,是琅琅美轮,如皓皑之白雪,似星河之辉灿,翩然浊世,神采奕奕,终不可谖兮。
皇甫嵩缓过神来,暗叹这燕重光不止才智出众,容色更是惊人,刘协亦是深受震撼,浑然记不得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
那回刘协心神激荡,将救驾大功全归在了大展神威的吕奉先头上,根本没关注真正的谋划者是谁。
哪怕燕清当时其实就跟在他心心念念的吕卿家背后,以刘协皇帝之尊,也不会留意为一介白身的无名小卒。
燕清笑了一笑,不卑不亢地道明来意:“承蒙陛下召见,清不胜荣幸。清此番前来,乃是奉了吾主之急命,为陛下解这流骑之扰。”
刘协恍恍回神,蹙眉道:“单凭卿一人,又能如何助朕?”
燕清笑道:“清虽手无缚鸡之力,口中却有善辩之三寸舌。区区张济尔,除他无需费陛下一兵一卒,只求诏书二封,天使二位,随清前往凉州,此扰不日将迎刃而解。”
着实是深受其苦,刘协听燕清夸下海口,尽管因其好容色而禁不住心生好感,闻言依旧是难以置信,犹豫道:“卿当真有策,可退济贼?”
“张济若真有本事,早已列阵攻城,何苦只驱游骑滋扰,迂回退避?”燕清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温声解释道:“一些打家劫舍出身的流寇罢了,一旦正面交锋,绝无可能是骄勇似御林军的对手,陛下何须忧虑?他们所凭的最大依仗,不过是欺陛下居心仁爱,不忍寒冬兴兵征讨,扰民养息。”
“然凉州尚有陛下新近册封之镇西将军韩文约,与征西将军马寿成,正感念陛下之恩义。而要声讨此逆贼余寇,当斩草除根,去往张济之乡武威断其作恶根源。只是武威于我等而言路途遥远,却正归二位勇猛超群之将军所辖,讨伐叛逆,可不是其分内之事?有陛下亲诏,再有清言明利害,不愁此事不成。”
见刘协听得脸色和缓,燕清又笑眯眯道:“请陛下于宫中静候佳音即可。”
“卿言甚善。”
没有私心极重的王允在旁添乱般分析,刘协觉得此话有理,暗瞟了一言不发的皇甫嵩一眼,见对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心里就松了口气。
可又难免心虚,毕竟是听了王允的胡乱主张,才授予说不得有不臣之心的马韩二人的官职,虽为拉拢,却不知对方究竟有几分忠心,也不知会否听从自己号令。
——毕竟他当初派人去调停,使者也是被置之不理的,全然不将天子颜面看在眼里。
要不是燕清语气淡淡,神色如常,言辞间流露出对马韩二人武勇的推崇赞美,刘协怕又要恼羞成怒,缓缓地点了点头:“如此,准卿之请。”
燕清笑道:“清遵旨。”
总算能见到少年版的锦马超了。
他倒要亲眼看看,那竟被人冠以“不减吕布当年之勇”之盛誉的小兔崽子,到底是名不虚传,还是言过其实。
刘协次日一早,就备好了圣旨,宣燕清再进宫,当着文武百官,正式将此事委任于他。
然他话音刚落,燕清尚未来得及揖身接旨,就听中常侍匆匆从外而入,满面红光,向正要发作的小皇帝小声附耳道:“陛下!吕豫州刚至殿外,可要即可接见?”
刘协大惊到大喜,豁地站了起来:“蠢货!还不快宣吕爱卿进殿!”
燕清:“……”
窝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