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带着从恬不知耻地口出狂言的赵云身上攒来的一肚子火,急匆匆地重回正殿,要来寻燕清告状。
当他闯入时,燕家这对气质极其相近的父子已叙完正事,仍在亲密交谈。
陆逊满怀孺慕之情,而巧就巧在,燕清满溢舔犊之心,是以气氛融洽之至。
看到郭嘉面色不虞地迈入殿中后,陆逊微敛柔软容色,知其多有要事寻父亲相商,便立马起身,寻了由头拜别。
燕清笑着说道:“那我先不留你了。若你不嫌麻烦,又恰无旁务在身的话,晚膳不妨进宫一趟,陪为父用?”
陆逊眸光一亮,飞快应了。
难掩艳羡地目送那道清俊颀长的背影远去,郭嘉不由长叹一声,向好整以暇地为两人斟茶的燕清感叹道:“生子当如燕伯言啊。”
燕清在关于这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身上,向来是毫不谦虚的:“虽然伯言非我所出,也还是承你盛赞了。”
郭嘉白他一眼:“不该让你得意!”
他话音刚落,识趣告退的陆逊就去而复返了。
“伯言?”
燕清以为陆逊是罕有地粗心了一下,漏了什么事没说,于是含笑问询。
“父亲大人。”
陆逊先歉然向他行了一礼,才淡然看向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的郭嘉,道:“奉孝大人,议方才忆起,牙儿有年考临近,于策论一道,盼得您指点一二。”
郭嘉微眯着眼,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这面若冠玉、温文尔雅的青年,半晌方拖长了语调道:“犬子不才,有劳伯言费心了,多谢。”
“议甚幸之,不敢当奉孝大人此言。”
陆逊谦和地揖了一礼,丝毫没将方才郭嘉那深沉的审视放在心上,翩然拂袖,这会真正离去了。
“真是后生可畏啊!”
待陆逊走了,郭嘉就开始感慨万千。
燕清还沉浸在‘我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中,闻言甚感莫名其妙:“你这又是怎么了?”
郭嘉道:“伯言年纪轻轻,心思倒是极沉,就连我,一开始都被他那纯良无害的模样给骗得不轻。”
“噢?”燕清当刚还对陆逊十分欣赏的郭嘉是在说笑,于是莞尔追问:“这又从何说起?”
郭嘉轻哼:“你当他是真为提醒我牙儿大考将近,需我指导而来?”
燕清:“不然呢?”
郭嘉笃定道:“依我看来,牙儿可不见得说过这话。但那吃里扒外的小东西,一向唯伯言马首是瞻,待出了殿门,伯言再找他通气,也绝对是来得及的。”
见燕清露出讶色,郭嘉傲然一笑,一鼓作气地拆穿了陆逊的真实用意:“他分明是不愿见我又赖在宫中,与你同起同眠,方以牙儿做借口,引我回府罢了。”
“推断精彩,听着也很是有理有据。”燕清敷衍地抚掌:“只可惜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郭嘉也不恼:“你不信也罢。反正你对他一贯是溺爱纵容,当然听不进逆耳忠言了。”
燕清对此非但不引以为耻,还相当引以为荣。
他欣然一笑,主动招呼道:“你既知晓,怎还在我跟前说伯言坏话?先喝口茶水,消消火气罢,子龙究竟又怎么欺负你了,才让你迁怒到伯言头上去?”
尽管用了“欺负”一词,可任谁都听得出,此间是调侃居多。
倒使得郭嘉原已到了嘴边的抱怨,被这调笑之意给逼了回去。
他沉着脸接过茶杯,仰起头来,以气吞山河之势,做了一回牛嚼牡丹的行径:“就凭他?”
燕清诚恳附和道:“那是,就子龙那丁点功力,怎好意思在伶牙俐齿、才思敏捷的奉孝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一说起能言善道,郭嘉倒想起历经波折、却越挫越勇的另一奇雄了,不禁抛出心中搁置已久的疑问:“说来,嘉尚有一事不解,欲劳重光释疑。”
燕清挑了挑眉:“直接发问不就好了?忽然这么客气,倒不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