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已经下起磅礴大雨,面上却还僵硬的保持着晴天,知何正要起身,却听秦殊晏再次开口:“……新娘,还是伴娘,你必须选择一个。”
知何起身的动作一顿,维持着双腿微微用力的姿势,两秒后,她直起身子,把笔和本收进包里,将肩上的包带往上提了提,故作轻松的微笑,双手合在一起,冲着他晃了两下,做出一个恭喜的姿势。继而转身,离开。
“俞知何,我等着你来抢婚。只要你敢抢,我就敢换新娘……”
秦殊晏的声音顺着风的方向一字不落的落进知何的耳朵里。她嘴角上扬的双唇剧烈的颤抖着,僵硬的弧度已然维持不住。她挺直腰背,如同刀尖上跳舞的人鱼公主,一步步走远,终于忍不住在走过拐角的时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向上形成一个八字,如同吞下一整个巨酸无比的柠檬,心脏是酸的,连心房里泵出来循环至全身的血液都泛着浓浓的酸辛。
知何后背抵在墙壁上,微微弓着身子,长发滑落下来遮掩住她悲伤欲绝的表情。
“小姐,你还好吗?”有护士看到知何弯腰躬身靠在墙上的模样,上前询问,“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找医生?”
知何直起身子摇摇头,依旧维持着低头掩嘴的姿势,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与心酸。
她刚刚亲手将自己的爱人推到了别人身边!
知何仓皇的逃离,不敢停留,怕别人询问,她会觉得更加委屈,也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转身扑进秦殊晏的怀抱里。
可是,她清楚深刻的明白,她不能。如果她回到秦殊晏身边,关夏怎么办。
被滚烫的泪水迷蒙了双眼的知何,慌不择路的逃离,在撞到人的时候,只低着头不停的躬身道歉,等不及电梯,直接推开楼梯间的门离开。
孟一川看着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只来得及在知何的手臂上扶一把,让她不致跌倒。她仓皇逃离,形只影单,如同失去伴侣的帝王蝶颤巍巍的振动单薄的翅翼,让他心疼。
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关夏才是秦殊晏的女朋友,知何掺进去,与他们纠缠不清,只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他抬步,安静的尾随在知何身后,轻手轻脚,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似乎他的蹑手蹑脚纯属多余。
有人推开楼梯间的门,进来之后猛地放开,加了弹簧的木门猛地弹回去,发出一声巨响,知何却坐在楼梯台阶上,将脸埋在双臂之间置于膝上,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有抬过,蜷缩着身子,往楼梯边上挤了挤,任来人从她身边经过。
那人看到蜷缩成一团的知何,再回头看了孟一川一眼,慢吞吞的从楼梯上走下去,目光的不住的在孟一川和知何之间来回打量。
孟一川忍不住抻了抻自己的衣角,在那人即将开口的时候,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阻止了他再制造更多多余的噪音。
那人离开,楼梯间里便再也没有声音,只知何剧烈耸动的双肩表明了她在哭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知何抬头的时候,孟一川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从知何进来坐在台阶上,到停止哭泣,不过才六分钟。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知何,看着她纤瘦的背影,她抬起手背,在脸上抹着眼泪,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帖湿巾,仔细的擦拭自己脸颊上的泪水。
做完这一切之后,知何拽着楼梯扶手起身。
孟一川正准备抬步下去的时候,知何没有任何停顿的往台阶下走去。孟一川一顿,连忙在知何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一闪身躲开。
知何却从未抬头,往他的方向看上一眼,一步步的踩着阶梯下去。
她在检验科外面的等候区的蓝色的塑料座椅上坐下,手里捏着那张单子,叠好再拆开,不断的折出各种形状,孟一川迟疑着在最后一排的座椅上坐下。他与知何之间隔着大片大片由蓝色座椅汇合成的蓝色汪洋,知何就像漂浮在海上的一个待解救的遇险者,不断有人在他和她之间坐下,起身离开,阻隔不断孟一川望向知何的目光。
知何坐在那张椅子上近两个小时,孟一川就在后排看了她两个小时,中间关夏打来电话,询问他有没有找到知何,怎么还不回来。铃声还没有来得及响起,便被挂断,改为短信交流。
--有些事情,等会儿就回去。
知何抬头看了一眼手表,到了取检查结果的时间,起身往检验科的窗口走去。
当她拿到检验结果,捏着那张检验单低头往外走的时候,看到那双突然出现并停顿在她面前,挡住她去路的黑色皮鞋,优雅的浅灰色长裤笔直,知何的手指微微收紧,下意识的做出一个躲闪的动作,只是那么一瞬,手臂终究没有收回。在抬头看向孟一川的眼睛时,她坦然的对他笑笑,随手将检验单慢慢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