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除了那时跟着阿爹阿娘去了一趟洛州以外,我还不曾出过远门呢!不过送你去临近州县罢了,来回也不过四五日功夫,又有阿爹在,能出什么事。”
宁博裕蹙着眉,“可这话你不该同我说啊,不应该同阿娘说吗?”
“……如果我去说阿娘一定不会答应。”宁博容沮丧道。
宁博裕看向她:“……你说都不答应,难道指望我?”
“当然,其实阿娘可疼你。你要我送你的话她一定会答应。”
宁博裕却将信将疑。
说句实话,他自然不会怀疑宁盛与崔氏爱他,但是,比起宁博容?
“这不一样的阿兄,我想去阿娘只会觉得我任性,你想让我送,她却会心软,因你走后,肯定又是那么长那么长时间离家……”宁博容搂住宁博裕的脖子,“阿兄,你这次带我去吧,往后若有机会,我还可以找借口去看你。”
宁博裕叹了口气,摸了摸宁博容的脑袋,轻轻道:“好。”
搂住幼妹,他们之间,才完全是没有任何隔阂亲密无间的亲兄妹,不仅仅是血缘上的牵绊。
就像宁博容说的那样,实则一切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血浓于水,说来似乎很有道理,但还不如交握的手掌掌心的温度来得真实。
不管旁人是如何想的,宁博容一直这样认为。
冒着大雨回了翠华山,但任谁都不曾想到,这一场大雨一下就下了半个月,本就因为大雨耽误了行程的宁博裕终于无法再拖下去了,只得冒雨启程,偏偏因这春雨寒凉,宁盛竟在几日里病了一场,虽无大碍,但照郎中所说,还是歇一歇的好。
“阿娘,你放心吧,有阿黔、阿让,又有大兄府里的莫大叔带着八个护卫呢,哪里出得了事。”
崔氏一直皱着眉,反正她是觉得让一个八岁的小丫头去送次子上任那是叫人相当不放心好么!而且,谁家也没有幼妹送兄长去上任的,若只是让她跟着宁盛去还好说,让她自己去送?这压根儿就不对!
“阿爹都答应了的,”宁博容做出怯生生的样子,“而且阿兄去了要好久都见不到呢,我要送他去……如今阿兄连个阿嫂都没有,我也好看一看阿兄的住处,替他收拾收拾……”
崔氏瞪了她一眼,“你才多大就操心这个!我让阿杏一家子跟着阿裕去呢,用不着你。”
阿杏原是崔氏的贴身婢女,最稳妥不过,如今嫁了人,一家子跟着宁博裕去上任,她家男人做管事,她便可将内院管起来。
好歹没像其他母亲那样给宁博裕带上两个能干的俏丽婢女……
“阿娘,我没事的,连寒川哥哥也一块儿去呢,怕什么。”
没错,宁盛去不了,如今让陆质替他跑一趟,作为世交之子,陆质在以前就走过南到过北,那是丝毫不用担心的。
崔氏这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去便去吧,但你要听着,到哪里都要带着阿青和阿郑,断不能再任性!否则——”
“明白啦!”宁博容灿烂地笑起来,提起裙子跑出去叫着:“阿青,快给我收拾东西!”
崔氏埋怨道:“……看看,连仪态都不顾,这些日子白教了……”却到底唇角带着两分笑意。
宁博容却是真心高兴,宁博裕是她看重的哥哥,总要看一看他将来住的地方,知道他在哪儿,那里好不好,甚至是到那里怎么走她才能放心,就像她说的,以后总能找找借口看能不能去瞧宁博裕。
说起来,理化县离翠华山并不算远,不过一日夜的功夫也就能到了,云州和潞洲相邻,而理化县本就在靠近云州之地。
因宁博裕还要带着行李仆从,这一路自然是走不快的,虽他因如今大雨路上不好走而尽量少带些东西了,但仍是带着三辆马车,一辆宁博容带着阿青阿郑坐着,一辆坐宁博裕与陆质,剩下的一辆装货物并阿杏与她家人坐,余者仆从皆是骑马,雨太大,他们穿着蓑衣带着斗笠,却仍然无法完全遮蔽这铺天盖地的雨。
而他们走了不过半日,刘湛轻轻落下一子,“他们走了?”
对面坐着的正是宁博容的琴艺师父左重,“不错,今日辰时出发,怕是明日一早便要到理化县了。”
刘湛抛下棋子,沉吟片刻道:“我们也出发吧左师。”
左重愕然道:“四郎你当真要去?”
“自是当真的。”
“就算那沈七郎也在理化县,这小丫头才八岁,你需要防备成这样子?”
刘站内失笑:“左师你在说什么呢!”
“……我知道那沈七怕是在家中提及过容小娘子,恰好近日也在理化县,只是照这小丫头的性子,她可不一定会看上沈七那种——”
“喂,左师,我早说了不是了!”,刘湛瞪了他一眼,深深吸了口气才道:“今日大雨,我就怕理化县那边——会决堤。”
左重一怔,然后皱起眉,“这怎可能,又不是在夏日,几场春雨罢了。”
“今年这春雨来得太凶猛了,并非好事,而且,已经下了半个月了……”
“但是,这毕竟没有个准信,而且若是决堤,于你而言也危险。”
“所以我想要左师陪我一起去。”刘湛认真道。
左重看着他,许久才苦笑起来,“罢了罢了,就当是欠了你的,老头子便陪你走这一趟!”
也不知怎地,四郎的预感似乎一向很少出错,他就再由得他胡闹一次。
“多谢左师。”刘湛松了口气。
他并非无的放矢,刘湛很清楚,这一次,理化县是定然会决堤的,却并不大严重,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最终的结果只牵连了两个小官,但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上辈子沈七曾在醉后同他说过一段话,这人一生皆是从容优雅,只有那一次醉后狼狈,过后便如风过水无痕,被他自己抹得干干净净,刘湛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十三岁定亲,等了她八年方娶她进门,结果只两年便又将她丢了,不过一妓子——妓子,若是早知道……早知道……有何不可抛去……唯有她……唯有她……”
刘湛彼时不懂那话中的痛悔,断断续续的那些话有些字眼听不清楚,有些句子也已模糊,他却记得那句“十三岁定亲”,沈七今年,刚好十三岁。
而平日里宁博容与沈七能有什么交集?没有!
刘湛只在那蛛丝马迹中找到一点关联点,今年宁博容送宁博裕去理化县上任,理化县决堤,沈七在理化县。
只是这些线索罢了,却让他串联起来——
已经容不得他犹豫徘徊了,这理化县,他不得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洛可可的地雷,爱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