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唐颐将科萨韦尔送到路边,等他坐进汽车后,忍不住又敲了敲车窗。
他放下窗户,抬头望她。
她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道,“如果没什么要紧事,请你以后别来这找我了。”
科萨韦尔没说话,只是将胳膊搁在车门上,撑住下巴,向她扬起了眉峰。
撞见他这玩味的目光,她心口一悬,忙理直气壮地解释,“这里只是一群淳朴的法国村民,而你身份特殊,会吓到……”
他凝视她片刻,突然打断她的话,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句,“你刚才为什么要吻我?”
一本正经地有事说事,可没想到,他的心思压根儿不在这。被他开门见山地问了个措手不及,唐颐不由微微一愣,暗忖,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他当时自己是为了转移视线,脑中其实抱着英勇就义的想法吧。
眼珠子转了圈,撞见他两道探究的目光,怪深沉的。思来想去,怎么也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她索性把心一横,不答反问,“那你呢?又为什么吻回我?”
听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赌气,他莞尔,“你想知道?”
这笑容在阳光底下显得尤为灿烂,看得她怔忡,一时回不了神,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科萨韦尔胸有成足地向她勾了勾手,示意她凑近。
她不明所以,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他靠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再来一次,你就会知道了。”
“嗯?”唐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侧了脸想去看他。不料,他也正好转过头,两张嘴就这么名正言顺地再次碰到了一起。
她吓一跳,下意识地想撤退,可他早先一步,截断退路。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一个吻,由浅入深,由轻到重,细品她的味道。
本来是想拒绝的,可心里那条防线根本挡不住他的攻势。从一开始的拒绝,到现在半推半就着回应他,她迷迷糊糊,似懂非懂,好像正如他所说,隐隐约约中找了一丝线索。
他意犹未尽,想将她直接截了带回家里……当然,这念头也只是电闪雷鸣般的一现,随即消失在脑际。
她腿软心也跳,都快扶不住车窗了,终于,他松开了她。看着她的那双蓝眼,有水波荡漾,一圈一圈,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这就是答案。”
答案?什么啊!!
车开走了,她摸着被吻过的嘴唇,呆呆发怔。
风吹花草动,头发散了,心也乱了。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连飞荡的泥沙都尘埃落定,这才转身。一抬头,就瞧见站在自己身后的麦金托什,正阴阳怪气地瞪着自己。
她莫名心一虚,问,“干什么?”
“你喜欢他?”
这兴师问罪的语气是怎么回事?瞧他一脸不开心的模样,俨然就像一个打翻了醋瓶子的未婚夫。两人只是假装情侣而已,也未免入戏太深了吧!
她瞥了他一眼,镇定地摇头,“没有。”
“那你还亲他?!”
他不提也就算了,一说她就来气。握着拳头几步走过去,不顾两人之间的海拔差异,用力敲了一下他的额头,道,“要不是你,我用得着出卖色相?”
她怒气冲天,麦金托什反倒阴转多云,咧着嘴,明知故问地笑,“原来你牺牲自己,是为了我?”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唐颐没好气地暗忖,今天不是我,你那光辉的日不落历史也就到今天为止了。
不想和他纠缠这个话题,她越过他,走回花园。
麦金托什从身后追了上来,搭住她的肩膀,一把拉住她,讨好道,“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请你喝酒。”
“不喝。”
被拒绝了,他也不生气,仍然嬉皮笑脸。拉住她的手,晃了下,耍赖地道,“别那么绝情,我们也算是患难见真情了。这酒可是我亲自酿制的。”
见他目光真挚,语气诚恳,她勉强点了下头,道,“以后你再拖我后腿,我不会管你死活。”
麦金托什双腿并拢,立即向她敬了个军礼,铿锵有力地道,“Yes,mad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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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两口的儿子麦克斯回来了,他在马赛搞科研,最近接了个项目要去丹麦待一阵子。出差途中正好路过,就顺便绕来看看父母,住不了几天又得走。
屋子虽然不少,但有床的只有三间。本来是唐颐住在客房,麦金托什睡房东儿子的房间,现在人家正主回来了,没道理再鸠占鹊巢。
老两口还没发话,麦金先生就自动自觉地将东西搬去了唐颐屋子,“从今天开始,我们睡一间。”
唐颐拧着眉头,还没来得及说no,就被他瞧出了端倪,在她发火之前,抢过了话头,道,“你看,我们对外宣称是未婚夫妻。在欧洲,订了婚就相当于结婚,哪有妻子要把丈夫一脚踢出门去的?你这不是在搬石头自砸脚背?还有,你也不能让我去住什么乡村旅馆,我语言不通,万一遇到个德*官,死我一个也就算了,就怕拖累一村子的无辜村民。如果最后还是被德国人抓走,那你今天的吻和色相就白白牺牲了!”
这一通话说下来,他是脸不红气不喘,声音铿锵有力,论点论据全给分析了,让她找不到半点说辞来反驳!
好吧,就算他说得没错,小不忍则乱大谋。可毕竟,她唐颐是清清白白一大姑娘,两人又不是情侣,认识也没几天,挤在一张床上实在不像话。虽说是住在欧洲,但有些思想从小植入,根深蒂固,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了的。
两人协商半天,最后决定各退一步,麦金托什在门口打地铺,但凡在床周围一米处都属于唐颐的领地,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不得踏入,尤其是在晚上睡觉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