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半垂着眼,目光却没有落到实处。她全副精力,在手指按上看诊对象脉搏的同时,就关注到指端的触感上,凭借细微至极的触感变化,来判断对方身体内到脏腑,外到四肢百骸肌肤腠理的种种。
同时,她的呼吸也自然而然地放得匀细起来,一呼一吸几乎成了一种固定的韵律,轻微到几不可查,却又透着那么一点子宁和、镇定、从容。
宋抱朴受她的影响,不由自主地也放轻了呼吸,然后,顺着她的手指,半截手腕,一路看上去,落在了她微微低垂的脸上。
因为离得近,他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的眉毛、睫毛,根根分明,能够看到她左侧鬓角瓷白皮肤下,有一根细微的淡青色血管。还有她秀丽挺拔的鼻子,微微抿紧的唇角……
就在他的目光落在那樱粉色的唇瓣上,挪不开的时候,突然,江夏的手离开了他的手腕,淡淡道:“王爷,请换一下手!”
宋抱朴仿佛做贼被捉了一般,倏地挪开视线去,手也同时收下来,略略一顿,方才换了另一只手放到脉枕上去。
江夏正在琢磨着脉象的一些细小变化,没有注意到宋抱朴的异样。伺候在旁边的兴丰、兴喜却将自家主子爷的表情、行至,观察得细致入微了去。
两个人会意地碰了下目光,随即分开来,各自低头垂眼,再不敢抬头看了。
一时,静默着诊完脉,江夏收了手指,宋抱朴也收回了手腕,抖抖衣袖,垂着眼整理了一下,以掩饰自己些微的不自然。
江夏一边收了脉枕,回身接了兴喜捧上来的温热帕子擦着手,一边斟酌着道:“王爷这几日是不是太过劳累了?歇息的时辰有些不足吧?”
听着江夏说起自己的身体状况,宋抱朴神色恢复了从容,“怎么说?”
江夏沉吟道:“之前诊脉,王爷脉象本来很正,阴阳血气皆完满充盈,却偶尔有加快、脉洪大的迹象,这应该是疲惫导致心气短时间的不足所致……故而,微臣建议王爷,爱惜身体,保证充足的休息,以免身体长期耗损,诱发疾病,到时再做治疗就不容易了。”
宋抱朴端了一杯茶正要喝,一听江夏这话,差点儿呛住。他连忙咳了两声,低头喝了口茶,掩饰住一刹那的尴尬,然后扬起一抹微笑道:“多谢你关照,要不然我自己个儿都没意识到劳累……”
江夏不疑有他,淡淡一笑道:“人往往如此,身体强健之时,精力完满,就会忽略掉轻微的疲惫,却不知这种虚损细水长流、日久天长地积累下来,等到人察觉了,往往病已经很深了。”
听着江夏这么认真的解释,宋抱朴微微地赧然着,又有些好笑,却都只能忍住,不让自己的表情露出异样来。
江夏说完,起身拱手道:“微臣要带公主出京,去庄子上住些日子,下一次大朝会,微臣就不进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