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随着秦砚甫一到达伤兵的军帐,就与端着一盆脏水用背抵着军帐帐帘后退着向外出的白青撞了个正着。
虽然苏玉与秦砚二人走得并不是很急,可奈何白青后退的速度却甚是快速,加之几人隔着一个帘子,谁也没有料到帐帘对面会突然冒出人来,白青猝不及防间脚下一绊,手中端着的那盆水便直直冲着秦砚泼去。
秦砚虽然脑中反应异常迅速,可是他身为文臣,身法又哪里比得过反应,眼看就要被那盆用来清洗伤口的血水淋个全身湿透,便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人猛地一拉,脚步也随着那人的力度飞快地后退了几步。
待到秦砚站稳住身子转过身来看那出手相助之人时,耳边便传来一声极轻的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苏玉站在秦砚的身旁以手抚腰,秀丽的眉目微蹙,看起来令人分外揪心。
“可是方才的动作牵动了伤口?”秦砚匆忙搀扶起苏玉问道,见她疼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眼中疼惜之色更加明显,甚至忍不住抬起头来扫了一眼白青,那双素来平淡无波的眸子此刻似是都要喷出火来。
白青被秦砚吓得不禁端着盆子后退了半步,口中结结巴巴道:“公、公子……苏、苏二……小姐?!”
苏玉摆了摆手,先是对着白青点了点头,这才直起身子看向秦砚道:“不碍事,只是方才伤处被牵动的那一下觉得比较疼,现在已经无妨了。”
秦砚轻叹了一口气,扶着苏玉胳膊的手却没有松开,自责道:“方才出帐时还说要护着你,如今你却为了我又触到了伤处。”
“确实不碍事。”苏玉笑道,“你也莫要再板着一张脸了,你看白青现在都被你吓得不敢说话了。”
秦砚闻言看向白青,果然见到他手足无措的端着那盆水,垂着头偷眼看着自己与苏玉二人,见到秦砚的眸光重新扫过来,白青又飞快地低了头,大有再也不敢抬起来的架势。
其实白青这般反应倒也怪不得他。
白青跟着秦砚十余年了,自家的公子从来都是一副君子如玉温润斯文的模样,从未见过他与任何人动怒,是以秦砚方才那般令人打心眼里发寒的眼神,白青还是头一回看到。
秦砚收敛了眸中的神色,声音淡淡对着白青道:“这次便饶过你了,下次莫要再这样毛手毛脚。”
白青连声点头应了。
秦砚这才转向苏玉:“我们这便进去罢,回去我再帮你看看腰上的伤势。”
“好。”苏玉回答道,将自己的胳膊从秦砚的手中抽了出来,向前走了两步。
白青眼明手快,匆忙上前帮苏玉掀起了帐帘以便苏玉通过。
虽然因为入冬,军帐的帐帘十分厚实,可是苏玉秦砚与白青就在帐门口说话,靠近帐门的几个伤兵都听到了方才三人的对话。
此时那几人见到帐帘被人掀开,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处,想知道方才几人对话中出现的女声究竟是谁,可当苏玉清丽的面容出现在帐门口处的时候,那几人都不禁怔了怔,其中更有一个苏家军一眼便认出了苏玉,忍不住开口惊呼道:“苏二小姐!”
这一声呼唤便如同巨石泛起惊涛骇浪,帐内依然清醒的伤兵们接二连三地抬头看向帐门处,其中有不少苏家军一眼便将苏玉认了出来,帐内切切私语声渐渐重了起来。
苏玉并不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如此注目,但此刻脸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红,看到近旁有一个苏家军挣扎着爬起身来要行礼,匆忙上前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口中温声道:“你既然有伤在身,还是莫要乱动了的好。”
那名苏家军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听话地重新躺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去。
苏玉站起身,随着其余的苏家军笑道:“大家也都好好躺着便是,今日我过来就是想要看看大家的伤势,顺便来帮帮秦大人的忙,可并没有打算将这里当做校场操练你们,你们莫要如此慌张。”
伤兵中有几人听了苏玉的话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笑声中夹杂着不明所以的萧山军询问苏玉身份的说话声。
苏玉转过身去看向秦砚,眸中的笑意这才黯了下去,压低声音问道:“竟然有这么多的伤员?”
秦砚点了点头:“这个军帐其实是重伤在身的伤兵才能进入的,那些身上只有小伤的士兵,便都随着其余的士兵同进同出了。”
苏玉睫毛颤了颤。
“好在我们药草现在仍旧富余,且有黎城作为补给的依靠,无论他们受了多重的伤,都会慢慢康复起来的。”秦砚安慰道。
方才在唤苏玉的几个苏家军中,苏玉已然认出了好几个昔日里在校场中见过的熟脸。就在几个月前他们还是生龙活虎活力充沛的男儿,如今却只能神色恹恹地躺在伤榻之上,此番景象难免会让人唏嘘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