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原本还想趁着俞彻受伤之际再次进攻,秦砚却在此时动作敏捷地越过了俞彻与苏玉汇合到了一处,出剑将侧旁横刺过来的士兵逼退了几步之后,执了苏玉的胳膊便将她拉到了俞彻他们栓到旁边空地处的战马之上。
长剑一挥斩断了马辔头,骏马在所有人皆未反应过来之时,昂首嘹亮嘶鸣了一声,拔腿便向着山林深处奔去。
在场有反应敏捷的士兵,匆忙执起了长弓对着秦砚与苏玉离去的位置急急连射了数十箭,只是因为此时夕阳西落,山林之中光线昏暗,谁也不知道这箭矢究竟中了还是没中。
士兵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擅自去追击,匆忙聚拢回到俞彻的身边,俯下~身来探察着他的伤势。
俞彻右肩胛处已然鲜血淋漓,缓过这口气之后,望向两人远去的方向,愤怒嘶吼道:“都愣在这里做什么,全都给我去追!谁斩下他们的人头本世子重重有赏!”
方才一番混战之下,这些士兵都或轻或重受了些伤,况且世子与于大人皆受了重伤,若是因为追人将他们置之不理使二人出了差池,只怕回去后见到王爷会吃不了兜着走。
有士兵低声开口道:“世子大人的伤势无法再拖,我们先将他送回去再作打算。”
“给我去追!”俞彻以没受伤的左手一拍地面,目瞠欲裂,“一个文臣!一个女子!这样的两人都能从我的手下逃走,让别人知道了我以后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见士兵之中依然无人行动,俞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挥退了想要上前搀扶他的士兵:“一个个都反了不成?你们不追?我去追!”
“世子大人!”这时却有一个士兵将于明堂拖了过来,于明堂的胸腹被箭矢射穿,此刻只剩下了一口气在,一双浑浊的眼睛却执着地看向俞彻,嘴唇不停在张合。
“世子大人,于大人似是有话要对您讲。”
俞彻执着剑看向于明堂,说来这人其实是被自己一箭射中。眸光闪了闪,俞彻终是放下了手中的剑,走到了于明堂身边俯下~身来,紧盯着他布满皱纹的双眼道:“今日追击你功不可没,待回到营地,我必定厚葬与你。”
于明堂却猛地摇了摇头,原本已然黯淡的瞳孔突然发亮了起来,伸出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攥住俞彻的手腕,口中嘶嘶道:“犬子……犬子于思远……”
俞彻的神色浮出一丝不耐。
“老臣……方才发现了秦砚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足以置他于死地。”于明堂费力的喘着气道,“然而老臣临阵通敌,太后必然会株连九族,老臣想以这个秘密……换我儿下半生安康……求世子派人将犬子思远……从凌安救出……”
听到秦砚名字的时候,俞彻便觉得自己背上的伤口钻心的疼痛,一股恨意从心底蒸腾而起,竟然连带着将于明堂后面的话也听了进去。心中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于明堂怕是不会轻易将此事说出来,俞彻点了点头,半蹲下~身子对着于明堂道:“这点你放心,本世子必然不会亏待了你的儿子。”
于明堂神色微松,挣扎着抬起手来,袖口向下,一枚已然被鲜血染地殷红的玉佩从袖口滑落,直直地坠在了俞彻的掌心中。
手中一片黏腻冰凉的感觉,俞彻想抬手将那玉佩丢开,却被于明堂将手死死地按住。俞彻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看似瘦骨嶙峋的垂死老人竟然能有如此大的气力,让他动弹不得。
“方才老臣被秦砚挟持,不甚摸到了这枚玉佩……那秘密……就在这玉佩之上……”于明堂的气息开始急促,已然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世子……世子将这玉佩拿回给王爷看,王爷定然知道……该如何去用。”
说到此处,于明堂咧了咧嘴角,口中发出骇人入骨的“嗬嗬”之声,竟不知他是在哭还是在笑:“秦砚在……营地之时处处与我做对,辱我至此,坏我……大计……临死之前,我便送他一份大礼,黄泉路上有他陪伴,倒也……多了些乐趣……”
俞彻却完全没有注意于明堂后面的话,只是将视线牢牢地锁在了方才被于明堂硬塞到自己手中的玉佩之上。
饶是玉佩面上已然被血染透,俞彻却仍然能清楚地看到这玉佩正面刻着一个飘逸流云的“晏”,背面所刻的,却是一个端方隽秀的“斐”。
若是寻常之人,怕是会对着玉上所篆刻的两个字无动于衷。可是当年睢阳王攻入前朝皇宫,下令屠尽前朝皇族一百六十九人,在睢阳王的府中,可收藏了不少与此类似的玉佩。
那些玉佩正面的“晏”字与这枚玉佩同出一模,背面之字却每个人都不一样。
晏斐?俞彻默念。这不就是当年一代鸿儒季中闲口中称赞的那位“此子如玉,不可多得”么?
俞彻的眉心一动,嘴角勾出一抹阴沉笑意:“没想到那时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将手中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收回到了怀中,俞彻这才有心思重新垂下眼来去看于明堂,却发现这老头子不知何时已然断了气,一双浑浊的眼睛知道临死还不肯阖上,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俞彻捂着右肩上的伤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随口对着旁边的士兵吩咐道:“将于大人的遗体拴在马上,驮着他与我们一同回去。”
听到那士兵开口应了,俞彻抬眸看着已然一片漆黑的山林深处,眉梢眼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