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下姜冲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韩氏犹不死心地对老爷诉说蒋遥在府中的种种尴尬境地,年纪超过十七岁的楚国女子都会被强令嫁人,公主和郡主之流,就是另一回事了。
姜冲沉默了许久,才道:“若是薛家有这个意思且再论,李代桃僵这一招,绝计不能再用了。”
韩氏只得偃旗息鼓,讪讪应下。
三皇子寿辰后的第二天,离国使臣就准备出京回国,太子假意相留,被五皇子以国内有事婉拒。
要说离国的五公主也是个心气儿高的,当初她对楚天越一见倾心,在得知他已有正妻后,便不再作他想,而是老老实实地随皇兄一道回国。
蒋遥得知此事后,对离国五公主赞不绝口,沁阳公主却颇为感慨,同为一国公主,她很明白离国五公主来楚的原因,不外乎发挥一个公主最大的价值——联姻。可惜她的一手琴艺为天下所知,却没有觅得良人,希望她回去能够顶下压力,过上她期望的生活吧。
其实沁阳所想的蒋遥也明白,只是她们不在一个角度思考问题,也不懂公主表面的无数荣光之下,不在人前展示的辛酸。
四天后。
薛元恩再一次向贤帝请求赐婚,对象还是国公府千金,太子妃的嫡妹。
贤帝的脸色一凛,又迅速恢复不怒而威的样子,不死心地问:“楚京美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除了国公府的小姐,薛五公子真的没有瞧得上的?”
薛元恩犹豫许久,哑然道:“那,请陛下容许元恩在楚京滞留一段时日。”
他们待的时间够久了,离国为了能够在比赛上一举得魁,来的都是倾国之力的精英力量,能在三皇子生辰之后才走,已是极限。离国政事千变万化,靠皇后一人撑着显然不行,是以离国五皇子在四天前就入宫谢恩,快马加鞭地回去了。
北牧一直是打酱油的存在,使团中最有地位的长公主赫连雅和薛家家主薛元瀚虽然都来了,但赫连雅早已稳定的北牧的局面,加上辅国大臣坐镇,赫连升也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薛家的五位公子也只来了三位,分别是行三的薛元屹,行五的薛元恩和老幺薛元瀚,老大和老二尚在北牧,还有薛家的老家主在,是以他们没有归心似箭,好一派悠闲。
端王爷坐在一旁,听着心中不甚舒服,陛下和他说过自己的意思,他还是倾向从端王府的两位郡主中择一下嫁,虽然沐郡主和晴郡主都是刘侧妃所出,那也是他的宝贝女儿,端王也不是特别愿意。
楚天越倒是回过点味儿来了,姜开在边城抵御北牧,逐渐扎根深入,迟早有一天两国会撕破脸皮,姜珑是姜开的同胞妹妹,感情深厚,不管是从哪个角度陛下都不会答应这一要求。按理来说四天前他们就该离开了,薛元恩以联姻为由,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于理不合的要求,坚持把目标放在了国公府的姜珑身上,根本就是为了拖延离开的时间!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或者说薛元恩的这一行为,是得到了长公主赫连雅默许的,而以赫连雅为首的北牧,到底想做什么?
——
今天日头不错,有阳光却不热烈,适合出来走走。
蒋遥难得地想到后花园转转,便让紫儿和绿儿在跟着,红妈妈在院子坐镇,直奔国公府的后花园。
九月是茉莉开的正好的时候,也有一些品种的菊花开了,后花园一派缤纷多彩的景象。她看到杏妈妈在前头走着,后面跟了一排婢女,手上都捧了一个花盆,红绿相间的花儿很是亮眼。
杏妈妈见到蒋遥,停下来打了招呼:“老奴见过小姐!”
蒋遥点点头,视线却在那一盆盆花儿上,它的叶子似柳又似竹,比竹叶要宽长,颜色也更为翠绿,花儿是灼灼的红,比桃花还要艳丽,它们的花瓣相互重叠,一朵一朵的聚集在一起,好像一把张开的伞,散发出一种特殊、淡淡的香气。
蒋遥顺口问道:“这花儿可真好看,妈妈是要往哪送呀。”
杏妈妈的回答滴水不漏:“这个季节也没什么观赏花卉,花圃送来了一批新的品种,说是可以净化空气、杀虫,让放在园子通风处,老奴带着她们摆放。”未了又道,“这花儿煞是好看,要不老奴使人往小姐和公主的院子里放一盆?”
蒋遥想了想拒绝道:“还是放在花园里让大家观赏,我看这花儿统共也没几盆,我们再搬去就不那么美观了。”
杏妈妈吁了一口气,夫人并没有让她往公主和小姐的屋子里送,但主子问起她总要客套一下的,杏妈妈走到前头站好,喝令大家摆放起来。
蒋遥继续朝前头走去,半路听到几个丫环在路边讨论:“你们知不知道,北牧薛家的公子想求娶四小姐,都求到陛下那去了!”
另一个迅速回击:“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这事?不过在翠玉阁的时候,听屋里伺候的姐姐说,四小姐心系薛家公子,坚持要嫁去北牧呢!”
“你知道什么呀,我说的是薛家的五公子,四小姐喜欢的那位,是薛家家主!”说着一只手还往脸上比了比,生怕对方不明白。
“不过我觉得小姐在这上面,立场特别坚定的样子,我只是个三等丫环没什么,橙儿姐姐可就惨了,她是家生子,若是跟着小姐远嫁北牧,怕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有一个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人眼尖,看到了蒋遥,赶紧啐了一口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胡说什么,没得被主子数落。”说着使了个眼色,大家会意都迅速散了。
翠玉阁,不就是姜珑的院子吗,蒋遥的脚步顿了顿,掉头而去,方向赫然是姜珑的院子。紫儿和绿儿随即不紧不慢地跟上,任由那些小丫环们在那叽叽喳喳。
姜珑的奶娘在屋内守着,蒋遥动了动嘴角且算打过招呼,蒋遥使了个颜色,紫儿了然,客客气气地对奶娘道:“我们小姐特别喜欢二小姐鞋面的花样子,我就想一定是李妈妈亲手做的,还望妈妈不吝教导一番。”说着和姜珑的丫环一道退了出去,去了李妈妈的屋子,而绿儿一直在外头和其他的丫环打交道。
对于蒋遥这个“不速之客”,姜珑很是惊讶,但还是命人好生招待。在冒椅上坐好,她淡淡道:“不知姐姐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我也懒得和你打哑谜,薛元瀚的身份并不是只有你一人看出,咱们敞开了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今儿咱们好好的、把这事给解决了,省得日后夜长梦多,还影响父亲和哥哥的仕途。”
姜珑本还是惴惴不安的样子,听到蒋遥的最后半句话,瞬间变成一头炸了毛的小狮子,她语气崩溃道:“哥哥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他不想回来吗,你以为他愿意用一个北牧人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吗?来到故国后,那种怕被识破的惶恐和不安,你们能理解吗,不能!你们只想到哥哥现下的身份会影响到大家的利益,都不肯认他,甚至还在边城放了一个人冒充,你们怎么可以如此自私!”
蒋遥冷声道:“姜珑!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难道我们由着你胡闹,让他被识破,然后父亲和母亲因此获罪、家破人亡你才满意?或者让你嫁去北牧,让他在险象环生的处境下还要多顾虑你一个?你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薛元恩可是真正的薛家人,他无时不刻不想让薛元瀚,也就是我们的哥哥垮台,让他离开薛家的历史舞台,如果你有脑子,就不要在这种时候给他徒增负担!”
“他是你的二哥,难道就不是我的,我有什么理由害他?”
姜珑被蒋遥回得答不上话来,又不想偃息旗鼓,她偏过脑袋,嘴硬道:“你的心永远是偏着大哥和公主的。”
蒋遥眨了眨眼睛,好笑道:“大哥对我好,我自然偏着他,和二哥的感情虽然淡,却也抹灭不了骨肉相连的事实,又没有利益冲突,我有什么理由不指着他好?”
蒋遥瘪着嘴巴,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有些讨厌的脸,要知道她以前可没少嘲讽过这个姐姐,还给她小鞋穿,她却在自己最作茧自搏的时候,前来开解。
她现在觉得蒋遥没那么讨厌了,而姐姐叫得也没那么艰难了。
自三皇子生辰之后,韩氏察觉到一些端倪,索性将她半禁足在院子里,连她屋里的丫环有个风吹草动,韩氏都一清二楚。
是以,姜珑并不能得到关于二哥的有用消息,母亲得知她的异样后,就严令奶娘盯着,她也不可能有什么动作,只有求助这个从前自己不大看得起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