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烧火嬷嬷在宫中数十年,亦是个人精。她从宁儿住进思暖殿就看出这女子悄然隐藏在乖巧外表下的博大野心。
她也相信,她能令皇上同意她进宫已经是不易,背后定然有某些神秘的势力在支持着宁儿。
嬷嬷摸着袖中那滑溜溜的银锭,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宁儿,“不用客气。我不是帮你,我不过是帮我自己。”
凤墨予从御书房回到思暖殿的时候,就看到宁儿被押在长凳上,被一个嬷嬷用棍子打着板子。
宁儿哭得凄惨而楚楚可怜,“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是有心闯进内殿的,奴婢并不知道您在里面由阮公公服侍着更衣啊……娘娘……”
凤墨予一听,眉头顿时蹙起,开口道,“住手!”
那嬷嬷一看是皇上,忙住了手,躲至一旁。凤墨予冷冷地看着被打得血肉模糊瘫倒在地上的宁儿,“你方才说什么?”
宁儿趴在湿冷的地上,抬头泪眼迷蒙地看着凤墨予,“皇上赎罪,奴婢不是故意得罪娘娘的!”
“你说阮问在内殿服侍皇后更衣?”凤墨予面色冷戾,完全不似平日在乔子暖面前的和煦柔意。
宁儿心中有些害怕,但她此刻已经是破釜沉舟,心一横,开口道,“奴婢也未仔细看清,奴婢只看到阮公公仿佛用手帕替娘娘擦了擦脸,然后就……”
凤墨予没有听她把话说完,转身拂袖走进了中殿。正好看到乔子暖领着阮问从内殿走出来。
阮问见到凤墨予,忙跪下请安。乔子暖则自然地走到凤墨予身旁,倚在他的怀里,乔子暖不安了一个下午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凤墨予轻轻拥着她,看着阮问,冷声道,“你身为内务总管,难道不知道内侍官不可进皇后内殿?”
阮问一惊,忙解释道,“皇上,是娘娘命奴才去查……”
凤墨予却打断他,“你进了内殿令皇后授人以柄是事实。”
阮问咬牙忍下,磕头道,“奴才知罪,请皇上责罚。”
乔子暖蹙眉,忍不住开口要替他求情,“皇上,是我……”
凤墨予却不看她,只对着阮问道,“自己去领二十板子。”
宁儿藏在殿外听到凤墨予的话,勾唇冷笑。
乔子暖有些不满地看着凤墨予,“皇上,您罚阮公公,是故意做给臣妾看的吗?”
凤墨予看她一眼,“你是一国皇后,一点差错就会被人无限放大,朕这是在保护你。”
乔子暖倏尔眯眸,有些奇怪地看着凤墨予,“你是不是听闻了些什么?”
凤墨予见她对着自己都如此戒心重重,不禁轻叹了口气,将她拥在怀里,“我是在保护你。一国皇后的声誉有时候与性命是一样重要的。”
乔子暖听他如此说,越发确定一定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她不动声色地倚在他怀里,“国寺血案,你知道了吧?”
凤墨予闻着她身上的香味,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朕会命人查清楚,眉清很快便能回宫。”
乔子暖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抬头见他满脸倦容,于是道,“要不你去里头歇一会儿吧,到用膳的时候我再叫你。”
她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凤墨予紧紧拥在怀里,动弹不得。
凤墨予抱着她走进内殿,两个人和衣而卧。凤墨予闭着眼睛亲吻着她的发丝,“你方才在国寺一定受了惊吓,朕不放心才回来看看你,一会儿还要回御书房。”
乔子暖一听,心瞬间软了。这个无时无刻不将她放在第一的傻子。
她如此想着,便不再乱动,就这样躺在他怀里,静静地凝着他绝色的五官。
也许她的目光太过专注,凤墨予没多久便睁开了双眸,浅笑着望着她,“你这是在勾引相公我吗?”
乔子暖挑眉,极自信地朝着他笑道,“对你,我还用勾引吗?”
凤墨予失笑,低头吻住她的唇,“笑也是勾引的一种。”
乔子暖无语,一会儿又道,“那要不我哭一个?”
凤墨予勾舔着她的耳垂,引得她轻轻颤抖,“若是你,哭也算勾引。”
乔子暖不开心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巴,“那怎么才不算勾引?”
凤墨予轻抚着她的眼角眉梢,“你就算漫不经心地坐着,对我而言都是世上最要命的魅惑。我的心在你那里,无时无刻不随着你而转。”
乔子暖心狂热的跳着,整个人突然像只赖皮的小狗,缠在他身上。
凤墨予宠溺地轻拍着她的背脊,“乖,不怕了。忘了国寺里的那些血腥,朕在这里。”
乔子暖身子一颤,总觉得他这句话格外的耳熟。
“够了,停下来,本王来了……”耳畔轻轻响起这一句莫名的话语。
她抬眸看向凤墨予,一脸地迷茫道,“你是不是曾经也对我说过相似的话?”
凤墨予意外地看着她,眼眸中有小心隐藏着的惊喜,“你是不是想起来了?”想起商王府的所有,想起所有他记得,她却不记得的片段。
乔子暖摇摇头,“只字片语罢了。”
凤墨予温柔浅笑,转眼释然。最重要是,她始终都在身边。
内务府里,阮问挨过了板子,一瘸一跛地往自己的屋院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宁儿笑得妖娆地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瓶药。
她走过来扶住阮问,“公公没事吧?奴婢特意带了瓶外敷伤药,给公公涂一涂吧?”
阮问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即垂头。她眸中的企图心阮问太过熟悉,那是他曾经在许多渴望得到帝皇宠爱的妃嫔眼中见过相同的光芒。
“不必了。”
宁儿也不介意阮问的冷漠,站在他身后,浅笑道,“公公难道不怕皇上对您已经起了防备之心吗?”
阮问转身看她一眼,轻轻冷哼,继续朝屋里走去。
这时,一个三四岁的少女跑过来扑进阮问怀里,“小阮子,你这几日都没来陪我玩,我要告诉姐姐去。”
阮问冷漠的神色瞬间笑开,轻抚着心安的头发,“小阮子忙,心安小主子恕罪。”
流心安轻轻一哼,“你也忙,流銮妈妈也忙,皇后姐姐也忙,都没有人陪我玩!”
阮问见宁儿在,便找了一个小太监带流心安去屋里吃点心。自己则往偏厅走去。
宁儿跟在他身后,“你若肯帮我,日后我得了宠,定不会忘了你的好。”
“得宠?”阮问毫不留情地嗤笑她,“你凭什么?”
宁儿气得微红了脸,“皇上总有一日会看到我的好!”
阮问勾唇一笑,“那你就慢慢等着皇上发现你的好吧。”
宁儿瞪着他,“那乔子暖害你挨了板子,又害得你在皇上那里失了信任,你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在宫中的仕途吗?”
阮问烧了一壶水,转头不耐地看她一眼,“我不担心自己的仕途,我只担心你哪天突然横尸宫中。”
宁儿心头一惊,“你什么意思?”
阮问冷哼,“因为你会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而丧了命。”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屋子里。
宁儿在阮问那里碰了壁,气得转身走回了思暖殿。
她走到中殿,还以为周围没人,正要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乔子暖清冷的声音,“去哪?”
宁儿吓一跳,转身跪拜,“娘娘,奴婢还以为您在内殿歇息,正要唤你用膳呢。”
乔子暖就着还未黑透的光线欣赏着她脸上仓惶的表情,“你的背怎么了?被谁打了?”
“没……没有。”宁儿吞吐答道。
乔子暖冷冷一哼,轻浅问道,“你可知道,这里是谁的宫殿?”
“自……自然是娘娘的宫殿。”
“原来是本宫的宫殿啊,”乔子暖盯着她,忽然用力一拍桌子,“你既知道这是皇上与本宫的宫殿,居然胆大包天在本宫的眼皮下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宁儿吓得跪拜在地,“娘娘,奴婢没有啊……”
乔子暖冷哼,吩咐一旁的习悠,“去将那门外的嬷嬷带上来。”
习悠应了声,没一会儿工夫又折回来,在乔子暖耳边道,“娘娘,那嬷嬷突然死了。”
宁儿身子颤抖地匍匐在地,唇边却勾起阴冷的弧线。
乔子暖眯起眸,望着底下看起来无辜娇弱的宁儿,沉默良久之后,才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妙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