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阁就在净念轩旁边不远,走路也只一炷香时分。寺庙里客院形制都差不多,这澄心阁却比净念轩大了不少。光净室就有六七间,还自带了小小一个茶房,竟是个独立的小院儿。侍立的丫头仆妇虽多,却一声咳嗽不闻,显然永定侯夫人是个极重规矩的。
见姚夫人几人过来,早有两个十七八岁的丫头迎了上来,都穿着雪青缎子玉色掐牙背心。其中一个容长脸儿的丫头杏眼弯眉,生得十分水秀,行了礼笑道:“我们夫人知道您也来了高兴得很,正盼着呢,几位快请进。”说着低头恭敬打起帘子将她们往正房里让。另有一个小丫头引了董嬷嬷她们到旁边屋子里去奉茶。
正房里炭盆烧得旺旺的,烘得室内温暖如春。若瑾低头跟在母亲、嫂嫂身后,只微微抬眼打量,见那椅子上搭了蜜合色四合柿蒂如意纹的椅袱子,禅床上铺着同色锦褥还设了弹墨绫大迎枕,就连桌上的茶具也不像方才她们那里是竹木制的,一色白釉刻花竟似是定窑小盏。莫非出来一趟,这些用具还都特意从家里带着不成?若瑾暗暗咋舌,这永定侯夫人好大气派!
永定侯夫人朱氏已开口笑道:“姚夫人这一向少见,今儿难得在这里碰上。我原说要去拜望的,只这腿一到冬天就酸疼得很,倒要叫夫人亲自过来,是我不恭敬了。”
姚夫人连道“不敢当”,笑着说:“哪敢叫夫人去拜望我!说句不怕朱姐姐着恼的话,我到底年轻着几岁,这点子路还走得动。”
这朱夫人已年逾花甲,比姚夫人年长得多,却并没显得十分老相。圆团团一张脸虽也有皱纹,却是意态雍容,不像姚夫人那样棱角分明透出几分凌厉。
刘氏也是晚辈,自然要上前去见礼。朱夫人忙叫丫头去扶,连声道:“少夫人快请起。我记得你闺名是叫婉娘?小姑娘时还见过几回,怎么嫁了人倒不常出来了?定是你婆婆拘得你紧。”
刘氏抿嘴一笑道:“夫人好记性。”姚夫人也呵呵笑道:“原来婉娘还有您这位靠山,亏得我平日不曾亏待她,不然岂不糟了。”朱夫人身旁一个嬷嬷凑趣儿道:“姚夫人不知道,我们夫人自己没得生个闺女,看了人家的女儿都爱得很。”
朱夫人笑骂道:“你这老货,当着人揭我的短儿。”姚夫人忙又推若瑾上去行礼,半真半假道:“既这样,我这儿还有一个,叫夫人领了家去吧。”
若瑾上前两步,插烛般拜了下去。朱夫人忙叫:“快扶起来,好孩子,快过来我看看。”
还是方才那个容长脸儿的丫头来扶起若瑾,往禅床跟前送了两步。朱夫人拉了若瑾的手,细细打量道:“好标致丫头!”回头又对姚夫人道:“你家若瑜我是见过的,这个是?”
姚夫人含笑道:“这个就是我那二丫头了。从小儿就灾病不断,在佛前许了替身也不中用,只好叫她亲身去了栊翠庵。如今大了,蒙菩萨保佑,总算是身子大好了,才接了回来。”
朱夫人听见栊翠庵,眼神似是闪了闪,说道:“阿弥陀佛,怪不得这样脱俗,竟是菩萨跟前长大的!只可怜见儿的生得单弱些。”说罢就拉了若瑾坐在身旁,问她些喜好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