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这个世界只是一片黑暗,她脚上不知道踩着些什么,很软,很粘稠,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拖着一口沉重的剑匣,仿佛从有意识起,就这样拖着剑匣行走,不知目的,不知疲惫。但她似乎隐隐知道,那剑匣与她密不可分,而且不能打开,因为一旦打开剑匣,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与此同时,她耳边还有一种听上去非常柔和舒服的声音,循循善诱地告诉她,那剑匣中隐藏着巨大的力量,或许能让她得到一切答案。
每次那声音过后,她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要灼烧起来,想要做些什么,想要……破坏些什么。
这种感觉让人疯狂,她拼命地压下这股冲动。
不能开剑匣……那么,就只有继续走下去。
这世界不过是无尽的黑暗,角落中有不知名的邪祟,远方是看不清的暗涌。
她本以为自己会这样走下去,可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天逐渐亮了起来,像是从黑夜到黎明,从黎明到日出……
渐渐的,她的视野中出现了河流、绿地、花草树木,天空是明亮的蔚蓝色,云层浅而淡,阳光落在身上,是金色的、柔软的温度。
她的记忆也随之鲜活起来,辨认每一种自然形态,许多陌生的词汇出现在脑海中,但她知其名,不知其意。
她唯一能了解的,就是身后被铁索重重捆住的剑匣,锁链的另一头缠绕在她的胳膊上,像是一种维系,又像是一种距离。
看到这美丽的景色,看到路上逐渐有了跟她一样的人,他们看着她瞪大了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
甚至有个老婆婆掏出一个白色的半圆形东西,眼神中的带着她不明白的情绪,将东西递了过来。
闻上去,有些香……似乎是叫包子。
可她并没有接过来,只是继续走着,直到面前出现高耸的城墙,城门站着两队卫兵,看着她过来,目光中带着些轻蔑,其中一名高大的卫兵对旁边的好友说道:“这么小的姑娘,拖着这么重的东西,难不成也来凑热闹?”
旁边的卫兵露出嘲讽的笑容:“怕是知道夏家小郎君今天回丹平,所以才……”
两人便都不开口了。
这一天也算是没少见了,城里听说比城外还热闹,不少丧心病狂想跟夏家攀上关系的人家都精心打扮了女儿,就盼着能搭上魏国大名鼎鼎的镇北将军夏志允的独子,十五岁的夏承玄。
今天刚好是夏家小郎君收复祁门关,凯旋回都城的好日子。
卫兵们看着这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心里都摇了摇头。
姑娘,你们家是外地的吧?装成这么可怜,是博取夏家小郎君的同情吗?
可这丹平城谁不知道,夏家那位小祖宗,五毒俱全,七窍玲珑,心有一百个眼儿,可就是没有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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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琉蘅一脚踏上太平街,街道两边都是旺铺食肆,形形色色的人在其间穿梭。
人,像是要举行什么庆典一样,到处都是人。
那是大国都城的盛世景象,哪怕国体渐衰,可底层的平民百姓依旧热爱生活。他们盼的不过是柴米油盐,平安嫁娶。
身边红尘俗世,眼前浮生百态。
阮琉蘅看着且笑且行的人群,紧紧抿着嘴。
那种声音又出现了,而随着声音的怂恿,她心头狂涌上嗜杀的渴望,想打开剑匣,将这些人统统杀掉,看他们支离破碎,看他们血流成河!
她拖动剑匣的胳膊都在发抖,眼底是一片冷漠的血色。
然而这时,突然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圆脸双丫髻,笑起来眼睛弯成月亮形,手里捧着一个两个油纸包。
“小姐姐,给你吃!”那小姑娘不由分说地塞给她一个油纸包,然后眨眨眼,灵巧地身子钻进人群里,跑得不见踪影。
阮琉蘅愣了愣,可还没等她回过神,又过来一个中年妇人,她大步走了过来,迅速将她从太平街中央拽道一边,口中说道:“一会就要戒严肃场,你这女娃,那卫兵刀枪可是无情!”
她被壮硕的妇人拎到太平街左侧,周围有好多人好奇地看过来。
渐渐有笑声起。
太平街左侧,都是些带着家仆的小姐们,哪个不是花枝招展,甚至还有女扮男装的玉公子,肌肤大片裸露在外的妖姬,白衣如飞天的仙子、楚楚可怜的小家碧玉……
这黑漆漆的小姑娘被拎过来,可不就像是乌鸦进了百鸟园。
小姐们怕被她脏污了衣裙,都躲着她,更显得阮琉蘅突兀。
她也没什么表情,阮琉蘅厌恶人群,可心中的嗜杀却不知道何时被按捺下去,怀里抱着刚才那小姑娘塞的油纸包,缓缓向人群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