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薄子夏怔怔望着袖姑娘,像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袖姑娘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山阶下有人喊了声“袖萝”,原来是得到噩耗的门人满头大汗地赶回来。袖姑娘便按着肩头伤口,走下山阶去迎那门人,不再理会薄子夏了。
薄子夏心情抑郁,疑窦重重。为什么会说有“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袖姑娘到底知道了什么,却不肯告诉她?她想着自己到底以前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的品行实在可称高风亮节,就算寻仇也寻不上她。
也许,只有一个人说过恨她吧。那就是合德。其实合德在离开薄子夏之前,合德曾莫名其妙地对薄子夏发过一场脾气,然而薄子夏甚至连她为什么要生气都不知道,自然就没有太多理会。时过一年多,再去回想此事,薄子夏也只做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脾气喜怒无常罢了。
薄子夏再度想起前日晚上的事情,手抚上嘴唇,那个梦太过真实了,合德的嘴唇贴上她时的感觉,似乎现在还记得。让薄子夏忍不住去想合德是不是此时就在她的身边。
至第二日晌午时,厉鬼道众人的尸体已被检查,勘验完毕。死者是皆被一种细长而薄,形状奇特的弯刀所杀,受伤处和力道却不尽相同,大抵凶手有十几人,不然凭借一人之力,也很难一夜就屠尽厉鬼道。曾经道主手下的护法凌修暂任道主,将死去的门人安葬,并着手追查灭门之事。
一时间,厉鬼道被灭门的消息弄得江湖上人心惶惶,各种传闻谣言漫天乱飞,以至于连山下百姓都如惊弓之鸟,不待天黑就家家关门闭户,宛若死城。
惨事已经发生三天了,薄子夏站在冰冷的泥地上,看到山后堆起的一座座新坟。纸钱被风吹起来,又被秋雨淋得落在地上。天气确实凉了,雨丝飘落在面颊上,竟然冷得让人难以忍受。
她这时候才记起来道主似乎承诺过,待她年纪再大些,就委以重任;她也记得有师兄送给她绫花,说要娶她的;有师姐跟她玩笑商量以后要一同行走江湖的。但是这些人全都不在了。
薄子夏木然看着雾岚从山顶上流淌下来,眼睛发酸,大约是泪水都流完了,此时也流不出来一滴眼泪。她转过身,有一个门人从她身边经过,跟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钟师兄是要下山?”薄子夏问道。
“嗯,”那人点头,“护法……啊,不,道主命我下山查明一人身份,我明天就返还。”
“还请钟师兄保重。”薄子夏说,目送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满山的浓雾之中。她沿着山路走下去时,正巧看见袖姑娘站在路边,好像是在等她。
“袖姑娘,你……”
袖姑娘一把抓住薄子夏的手腕:“你怎么还在此处?我说过让你赶紧离开的,走得越远越好。”
薄子夏讷讷道:“我走了,道主那边怎么交代?”
袖姑娘咳嗽了几声。她自从受伤之后就总是咳嗽:“我若还活着,厉鬼道就绝不会追问你的去处。子夏,为防夜长梦多,你乘着夜色赶快离开吧,去哪都好,越远越好。”
薄子夏闷闷应了一声。她在厉鬼道中相熟的人都已经长眠泉下,此刻袖姑娘与要将她赶走无异,薄子夏竟然也毫无办法。袖姑娘半句话又不肯多说,既不说她是如何受伤的,也不明说为什么一定要让薄子夏离开。薄子夏无奈,只得推脱道:“且让我回城一趟,收拾些东西。”
夜色渐渐沉下来时,山上的雾霭反而都散去了,长明灯的火光反倒比星光更为瘆人,厉鬼道内弥漫着肃杀压抑的气氛。薄子夏沿挂着白色帐幔的山路离开了厉鬼道,也不知道该往哪去,想了想,索性返回自己在城中的住处。不论如何,先捱上一晚,其余事情明天再说。
薄子夏在城中的住处是在一处偏巷,平时很少有人到这边来。她正要推开门,忽然被人从身后拉扯住:“跟我过来。”
拉她的人戴着面罩,但薄子夏听出她的声音,是白天里下山的那名门人。
“钟师兄?”薄子夏惊讶道。
钟师兄扯着她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才压低声音道:“你平常就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