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夜雨。
雨水浸满地面,然后又缓缓顺着青石上的纹路四下~流淌。
云层激烈的碰撞,闪电之下,炸裂的雷声轰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角门仍然没有动静,终于,车窗缓缓摇下一下拉,然后便看见司机伸头和角门一个侍从说话,侍从回身看了看,似乎说了什么,车窗突然摇了起来,然后便看见暗哑的车光亮起来。
车子顺着雨水迅速离开,一声声炸雷下,狙击手的枪准确瞄准着小陆公子脸上的三角地带。
只要一声令下,他那张愤怒到扭曲的脸变可以立刻变成筛子。
珞忍明显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傅婪:“少帅,要不要现在就动手?”
“不着急。”傅婪动身,“按计划行动——”而且,他嘴角愉悦扬起,“你们不觉得,刚刚那个表情,挺适合他的。”
他一动,司机迅速下车拉开车门,宽阔的黑伞骨节分明撑在头上,雨珠打在上面像破碎的水晶,晶莹四溅。
黑伞下的男人容颜如玉,他伸手接过黑伞,修长的手指握住黑色的伞柄,不疾不徐向前走着,从伞面看去,只能看见他坚毅的下巴和挺拔的身形,
珞忍跟着便要下车,被崔答一把拉住。
“少帅又没叫你,去当什么荧光棒。”他瞥了一眼不识相的珞忍,“走吧,今晚还有的忙。”
珞忍一愣,这才回过味来。
崔答又笑他:“所以说你啊……难怪单身狗。”
珞忍看他一眼,不气反笑:“你懂得多,不也一样?”
“你!”
短暂的安静后。
第二波雷响起来,闪电将整个院子里面的花草都笼上一层惨白的光,傅婪收了伞,走进长廊,脚步明显比方才快了几分。俊逸的眉目在灯光下清晰起来,隐隐带了几分柔和。他一向着唐格的寝房走去。
远远的,走廊上的灯光照在微微翕开的门缝上,他不知为何,心头猛地一跳。
几步走过去,门果真没有关,只微微一推,就开了。
他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而这个念头带来的紧绷和恐惧显然超过了他所想的愤怒,他大步踩进去,然后一把推开里间的房门,昏暗的屋子里,被子鼓鼓囊囊,他心头一颤,不由自主放缓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但被子,也只是被子而已。
他弯下腰,用手按下被子,被窝已经冷了。
鼓鼓的被子压下去,一个模糊掌印显露出来。
他的手指也冷下来,缓缓直起身子,昏暗的房间里,他看见了桌上的手镯,手镯孤零零躺在那里,隐隐能看见鎏金溢彩的光芒上面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这代表着庇护和身份的监护人手镯。
所以,也根本不想要了吗?
灯光印在他的眼睛里面,如同水流倒入深潭,空气缓缓凝滞,他伸出冰凉的手拿起手镯,漆黑无光的眼睛再没有情绪,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灰飞烟灭了。
通讯缓缓打开,百年难得准确的天气预报,外面的惊雷开始一阵阵响起来。轰隆隆的巨响从天边滚滚而来,仿佛猛兽正在猛烈撕扯天幕。
他打开通讯,下了一条补充命令。
“不论任何代价,全力阻截。”傅婪嘴角爬上一丝冷冰冰的笑意,声音消沉而空洞,“关闭所有的监控,必要时候,可以用子光炮。”
关闭了所有的监控,那也就意味着这次的任务已经从公事公办变成了夹带私货的过激行为。
正在部署的珞忍和崔答对视一眼,脑子里都猛然起了一个念头:出事了。
出事了。
电闪雷鸣中,远远的几队民用飞行器在暴雨中起飞,如同逆流而上的飞鱼,向四方散开。
而在地上,商行的运输照常运营,紧锣密鼓装载出发。
隐藏的暗线,至少看到十个外形酷似小陆公子的人登上以上工具。
雷海臣这个老狐狸。
很可能小陆公子在其中,也很可能他不在其中任何一辆车或者飞行器上。
“打电话给军备处,新增派飞行器来。”崔答皱眉。
“不行。”珞忍立刻否定,“既然少帅要关闭监控,那说明这件事不能外泄。要动用装备,需要少帅签令、军备处备案……”他略一迟疑,“将府中所有的飞行器动起来,绕道前往西线处等待。”
“但是那么多,怎么盯得过来。”
“少帅不是说,必要时候,可以动用子光炮吗?”珞忍面色恢复冷峻,转头看向电闪雷鸣。
……
闪电之中,昏暗的后院,一辆小型飞行器缓缓升空,并不稳定的操作,但因为狂风和暴雨的掩护,反而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紧接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来,他们一人选择一辆,快速操作升空……
小白浑身湿透站在大雨中,她一路跑来,只余一只鞋子,气喘吁吁看着已经升空的飞行器,小七紧随其后,站定,巨大的雨水从天空大颗大颗落下,砸在脸上,已经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飞行器反着静谧的光,那一瞬间,时光仿佛静止,她恍惚觉得里面的人看到了她们,又仿佛没有看见。
她张嘴想要大喊,却又不敢喊出声,只跺了跺脚,拼命向前跑去,格格姐姐要做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做了之后后果是什么她再也清楚不过。
即使月事的事情她们可以不说话,但是这样的事情却根本无法掩护。
雨水浸透地面,泥土湿~润,再美丽的花园也变成廉价的污地,一步两步,近了,她张开嘴,伸出手去,拼命挥手,但是方才还静止一秒的飞行器却开始升空了。
狂乱的风,倾盆的雨,整个世界颠倒晨昏。
“不……”她哭起来,用力伸出手,下一刻,被身旁的小七按到了,两个人滚在地上的草丛中。
急促的脚步从身后传来,是训练有素的兵士,他们扛着秘密而危险的武器,奉着秘令前来,三三两两坐进几台飞行器,立刻向西而去。
小白从小七的怀里钻出半个头来,远远的,孤零零的飞行器升到了云层的边缘,像一颗遥远的星辰,俯视着下面急速离开的军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