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律手轻轻握了握又松开,道:“昨日姑娘不是说……”
海棠似恍然大悟,说:“哦,你说那个呀……有些是真话,有些是骗你的,不用太当真。”
李律面色不变,但他是做大事的人,可没有追究她的欺君之罪,道:“哪些是真话,哪些是骗我的?”
海棠一派自然,毫无心虚,道:“大晋气数将尽是真话,你是一线生机是假话,你本应死于前日是真话,我要辅佐你当上皇帝,振兴大晋是假话。”
李律身边的余有涯等人脸色都变了,余有涯道:“姑娘何故嬉戏于我们?”
海棠道:“并非有意嬉戏,只是巧合而已。虽说天机难改,但是我昨日碰上了也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我救了你们。但是,我没有信心改变大晋的气数。大晋上下弊症难治,也许重建一个新王朝能焕然一新呢?对于老百姓说,谁当皇帝重要吗?能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就好了,管他是不是乱臣贱子?若论乱臣贼子,大晋先祖不也是前朝之臣?世间本就没有正统,有能有德者居之。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都是狗屁不通骗骗人的,若是有用,那么自第一个王朝开始就不会朝代更叠了。当然,你们放心,我不会参与大晋的事,等十年后大晋亡了的时候,我再出来找一位有能有德有志者辅佐他平定天下。”
那句“若论乱臣贼子,大晋先祖不也是前朝之臣?”虽然不假,但是大晋朝两百多年来恐怕也就海棠当众说出来了。所谓艺高人胆大,而李律确实自知手下没有人能制住这个女子,真要动手,恐怕是自己先死。
有真本事的人说的话总是更有份量。要是别人这么说,李律心中未必不恼,但是海棠这么一说,他心中一一对照,却冷汗连连,自知她说的半分不错。
若世间真有所谓正统,就根本不会有朝代的更叠。正统不就是第一个皇朝吗?后来朝代的人要当皇帝,不就都是不臣吗?
可是历史就是这样的不讲究正统过来的。
可是身为当朝皇室中人,承认这个道理,并且,自己的皇朝就在这个危机之下,是十分残忍的事。
李律沉默半晌,道:“姑娘到底是何人,为何知道大晋还有十年气数?”
海棠总不能解释自己知道剧情,又想提升自己的政/治资本,开始忽悠,一派高深的样子,道:“我师父得到了一本玄门天书,由此推演出大晋气数将近,天下将大乱。”
高人可不会倒贴的,没见刘备三顾茅庐吗?
可李律也不是傻子,道:“我如何知你所言非虚?”
海棠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你信或不信,那是你的事,于我不重要。不过大晋立国有二百六十九载了吧?细数历代王朝,短者数载便亡,长者也不过不到三百载,一兴一亡,一乱一治,大晋与历朝历代有何区别吗?末代王朝的症状你们发现了没有?朝堂贪腐成风不可治,利益集团艰固不可催,赋税加重不可减。当朝皇室也没有出什么大智大勇大能大德大仁大爱者可以力挽狂澜,所以,只要一个契机,那个缺口被破,大晋朝的瓦解也是不难。你们大晋皇室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吗?你们需要贤才,但是真正有才能的人出现,你们是伯乐吗?你们有能力用吗?有迫力用吗?有胸怀容纳比你们更有才能的人吗?若是没有,就不要抱怨无才可用。二皇子,你算是不错的了,你大哥我虽没见过,但是更不知所谓,皇位到他身上,才真是儿戏。为君者,大爱无疆,大道无垠,这是比阴谋诡计更重要的。”
说完,海棠负手欲走。
李律忽然上前几步拦在她身前,忽单膝着地跪下,海棠不动。
“先生一言,于孤如提壶灌顶,请先生教我。”
皇子跪在身前称先生,这要是别人,恐怕早HOLD不住了,但是海棠却仍很淡定。
海棠道:“二皇子,你跪在我跟前,但是我也要告诉你,你们的那套君君臣臣的道理于我是无用的,你跪在我面前与一个平民百姓跪在我跟前并无区别。你们有句话‘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在欺骗世人,但是于我却是真的如此。”
李律斟酌一下,道:“我,李律真心请教,若蒙不弃,我想拜东方姑娘为师。”
海棠兴味一笑,道:“哦?你想拜我为师?你想学什么?琴棋书画?文章诗词?兵法阵法?还是绝世武功?”
李律沉默片刻,坚定地说:“不,我不是全才,我学王者之道。”
“你当真要学?”
“是,请先生教我。”
“既便我的王者之道和你从前学的完全不同?”
“先生非常之人,自与别人不同。”
海棠哈哈一笑,道:“我便教你十年,你可造,自是能登极九五而王天下;若不可造,只要你没犯欺师灭祖的大错,大晋亡时我可救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