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海精灵圣都。
宫殿里, 穿着一身华美礼服的女子, 正坐在梳妆台前。她的双手交叠在膝盖上, 嫩白的手指绞在一起, 勒出了道道红色的印子。
乔茜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在灯光的映衬下, 盛装打扮的女子, 根本不需要打上脂粉,脸色便已是通红的一片。
乔茜深深吸了一口气, 努力压制住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 待会便是她的婚礼了。嫁给杰伊, 不应该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吗?为什么她此刻却紧张得难以自控呢?
镜子里,出现了一道婀娜的身影。她走到乔茜的身后, 凑到乔茜耳边,问道:“很紧张?”
乔茜与镜子里的赛丽亚对视着。
经过这半年的调养,赛丽亚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为了她,奥古斯都可谓费尽了心思, 最终打动了生命之树, 让丽贝卡同意用生命果实帮赛丽亚治疗。
没想到,服用了生命果实的赛丽亚, 竟然进行了二次觉醒, 但由于她体内的血脉冲突太过强烈,几次徘徊于生死的边缘。
在最关键的时刻,得知女儿复活了的亚尔维斯, 在乔茜她们的带领下,赶到了海精灵圣都,并用自己的精血救下了赛丽亚。
最终,赛丽亚平安无事地活了下来,并且精灵血脉的纯度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提升,现在的她,已经彻彻底底是精灵的模样了,不仅拥有一对尖耳朵,体格也变得和精灵一般强健而敏捷。
“嗯?”见乔茜在发呆,赛丽亚温柔地笑了。
乔茜回过神来,吐了吐舌头,说道:“是有点紧张。”
“没事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赛丽亚轻声说道,“看着你出嫁,是曾经的我,最大的愿望呢。”
见赛丽亚眼圈发红,乔茜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她连忙说道:“您别这么说,今天也是您和父王的婚礼呀,你们以后,也一定会幸福的。”
赛丽亚的笑容僵了僵,她站起身,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乔茜暗自一叹,看来奥古斯都以后还要努力呢。她站了起来,打量着赛丽亚,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您今天真美。”
没有哪一个女人是不喜欢听到赞美的,赛丽亚顿时又恢复了常态,她低头望着自己身上的礼服,温柔地笑道:“因为这是你外祖母为我准备的啊。”
赛丽亚从未想过,会受到来自母亲的结婚礼物,所以当乔茜将安吉丽娜生前,为女儿准备的结婚礼服递到她面前时,赛丽亚失态地大哭了一场。
“嗯,如果她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乔茜低头,望着手上的安吉丽娜之戒,说道。
赛丽亚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她握住了乔茜的手,与她相视而笑。
“乔茜,以后一定要幸福。”赛丽亚轻轻拥住了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说道,“妈妈好舍不得啊……要不,我们不嫁了吧?”
“妈妈!”乔茜脱口而出。
望着女儿娇嗔的模样,赛丽亚笑了起来,笑容中多了几分开心。
终于肯叫她妈妈了呢,她这样想道,然后,赛丽亚便推着乔茜的肩膀,说道:“妈妈开玩笑的啦,走吧,仪式要开始了。”
虽然是在海底举行的婚礼,但奥古斯都却邀请了所有人,就连布莱恩公爵夫妇也被接了过来。
典礼上,布莱恩公爵挽着曾外孙女的手臂,一步一步地带她走向礼台,走向那个站在海精灵大长老面前,已经等候多时的男人。
杰伊挺直了脊背,微笑着望着台下,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个一步步朝他走来的女子。
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太久了。他的女孩,终于要成为他的妻子,他的女人,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她了。
近了,近了,更近了……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在杰伊的眼中,乔茜走得实在太慢了,他恨不得过去,亲自将她抱过来。然而,不管多么心急,他都只能耐心地等着,这是仪式的一部分,他可不能毁了两人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
终于,腿脚不便的布莱恩公爵,挽着乔茜来到了阶梯处。
噢,快一点,再快一点吧。为什么礼堂的红毯这么长?为什么礼台的阶梯这么高?快让他的新娘来到他身边,来到他怀里吧!
杰伊捏紧了拳头,感觉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在这样隆重的场合,几乎所有的海精灵都来了,被众人注视着的乔茜,只觉得紧张到快走不动了,更别说,礼台上还有一道灼热得仿佛要将她洞穿的视线,一直黏在她的身上。
她要成为最美丽的新娘,她要给彼此留下最美好的回忆,这样重要的场合,可不能被她搞砸了。
她僵硬着身体,努力保持着优雅的姿态,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去。只是,在走到最后一级阶梯时,她突然感觉脚上的高跟礼鞋,不听使唤地往旁边一崴。
完了……
她不由咬住了下唇,只是下一秒,便感觉腰肢一紧,接着她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里。
她抬头,那俊美得犹如天神一般的男子便落入了她的眼中,撞进了她的心扉,他温柔而专注地望着她,仿佛全世界只有她一样。
乔茜揪住他的衣襟,羞涩地笑了。
“嗯哼!”布莱恩公爵假装咳嗽了一声,终于让这对视线黏在一起的新人回过了神来。
“抱歉……”
杰伊连忙放开了乔茜,后退了一步,等着布莱恩公爵一起走上礼台,将他的女孩交给他。
台下观礼的众人都露出了理解的笑,而站在安琪儿身边的菲洛米娜,却绷着一张小脸。
几年过去,小精灵虽然长大了一点,但也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她望着昔日的小伙伴成家立业,莫名的鼻头有些发酸。
“菲洛米娜,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安琪儿问道。
“安琪儿姐姐,你说,乔茜她现在已经是海精灵了,也就是说,她的寿命跟我们差不多了,那以后,等杰伊老了,不就只剩乔茜一个了吗?”
看着两人现在这么幸福,她也很开心,但只要一想到杰伊死了,就只剩乔茜一个人了,菲洛米娜又觉得很难过。
安琪儿一顿,然后摸着菲洛米娜的发顶,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怎么样,但我知道,他们不会后悔的,就像亚尔维斯一样,我想,他大概从来没有后悔过爱上一个人类吧。”
望着台上交换婚戒的男女,精灵少女缓缓说道:“所以,我们只要祝福他们就够了。”
菲洛米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此时,站在大厅外,和亚尔维斯手挽着手等待着入场的赛丽亚,也再次红了眼眶。
“赛丽亚。”银发披肩的男子,突然淡淡地开口。
“嗯?”赛丽亚眨掉了眼泪,扭头望着自己的父亲。
这么多年了,除了一头浅金色的长发变成了白色,他的容颜一点也没有变,一如她记忆中的那般绝美。
“如果你不愿嫁给奥古斯都,我可以带你走。”亚尔维斯望着她,认真地说道,“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幸福。”
“父亲,谢谢你。”赛丽亚一愣之后,笑着摇了摇头,“但是,我还是决定嫁给他。”
“你爱他吗?”亚尔维斯问。
赛丽亚望向礼堂,说道:“我不知道,但至少不讨厌,所以我觉得,我可以试试看。”
想了想,赛丽亚又继续道:“我想再要一个孩子,这一次,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我一定会亲眼看着孩子长大的。”
亚尔维斯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又说道:“我明白了。但是赛丽亚,你要记住,你和乔茜,你们的身后,有我,有整个精灵一族,无论什么时候,你们都不需要委屈自己。”
赛丽亚愣了愣,望着前方的目光中又有泪光闪动。
“所以,如果哪一天,你厌倦了他,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扭头望着亚尔维斯严肃的表情,不知道想到什么,赛丽亚突然噗嗤一笑。
“嗯?”亚尔维斯面露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