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从五楼降到一楼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厉从善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的脸颊贴紧路绵脖子上的颈动脉,能清晰感受到它轻微却有力的跳动。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他如此靠近她的生命。
能活着真好。
电梯门开,路绵推了推厉从善,“到了。”
过了大约五秒钟,厉从善才反应很慢地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神如同刚刚大梦初醒般,“到……了?到哪儿了?”他发现两人的身体靠的很近,自己的呼吸正一下下拂过她的耳垂,一楼有不少人进了电梯,纷纷含笑戏谑地打量他们。
在大庭广众之下,厉从善有点不好意思,“那走吧。”话说着,脚步却没移动。
有人忍俊不禁,好意提醒道:“电梯要上去了哦。”
路绵也乐了,搂着他胳膊往外走,“怎么啦,不就是借了个肩膀给你靠靠,这就乐得找不着北了?就这点承受能力?”
走出医院,厉从善的精神逐渐好转起来,对于她的挑衅不置可否。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不过是嘴上功夫,他的能力到底如何,日后见真章。
已经临近傍晚,在回学校的路上,路绵这才记起来郑袖不久前给她打了电话,但她那时正跟路啸对峙没办法接。应该给她回一个,否则以她性格又该胡思乱想瞎担心了。电话接通,果不其然郑袖和宋中镛两人压根就没回寝室休息,在校门口找了个冷饮店坐着等他们回去。
郑袖在电话那头语无伦次,怎么样?挨骂了吗?挨打了吗?
路绵耐心一句句回她,最后安慰她,“没事儿,他不敢抽我,我们马上就到。”
从沈云开的生死里抽出心神,路绵关注点又回到自己的身世上,以路玥的种种反应看来,她和她母亲的确对路啸现在的家庭有着不小的影响。但从她与母亲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她能够断定,那个眼眸清明神色坚定的女人,绝不可能卑劣到插足别人的婚姻。
假设一:路啸隐瞒婚史与她母亲交往,母亲在知道真相后坚持生下她,并且离开路啸。
假设二:路啸在婚前与母亲交往,母亲在与他分手后才知道有孕,但还是坚持生下她。
另外还有很多个假设三四五六七八|九,唯一不变的是,母亲在没有婚姻没有保障的时候,背负着世俗的眼光与议论,还是选择让她来到了这个世界。虽然严格来讲她并不是个好母亲,但路绵却有一种,母亲曾经为了她倾其所有的感觉。
鼻子有一点酸,路绵想到她上辈子的娘亲,隐忍,委曲求全,最后郁郁而终。她那时候恨死了为称帝不择手段的路啸,却又不得不替她当了太子的亲哥哥着想,百般不情愿,最终还是沦为路啸手中的一颗棋子。
每每这时,路绵又十分庆幸厉从善的离开,至少保全了她在他心中美好的回忆。
厉从善默不作声地把她脸上阴晴变幻收入眼底。
路绵每一次露出这种神态,他都没法猜透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她在他心中的拼图并不是完整的。他有些沮丧,原本他应该是最了解路绵的人,她的一皱眉一撩眼,他都能够清楚明白是什么意思。可唯独一次他的缺席,却让两人之间有了隔膜,她讳莫如深,他不敢追问。
而缺失的这一块,成为他与沈云开无形的战场。
夕阳穿透云层,散下一片余晖。
这回这个司机是沉默寡言型的,踩足油门,闷声不响就开到了校门口。
找到郑袖所说的冷饮店,推门进去。
“这里!这里!”
路绵循声看过去,郑袖从角落里的卡座探出上半身,伸长脖子冲她使劲招手。回了她一个眼神,三两步走过去,与厉从善并排坐在他们对面。
桌上一堆空杯子空碗,路绵感叹一声,“你们这是当饭吃啊。”
宋中镛抬手又叫了四杯饮料,故作肉痛搞笑的表情,“学霸嫂,你跟她做了这么久的闺蜜,难道还不了解她的肚量吗?这些还是已经撤下去一轮后剩下的了,再请她吃几回,我们宋家说不准就要面临破产危机。”
郑袖白他,“都说越有钱越抠,还真是这个道理。”
“没良心,哎,没良心。”宋中镛连连摇头,看着她的眼底带着笑。
经过他的一番插科打诨,气氛轻快不少。
路绵理了下思路,简单说了几句:“你们不用替我担心,路啸——就是路玥她爸,明天会到学校来跟老师解释。他再怎么不靠谱,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处分的,毕竟……”顿了顿,极不甘心地说,“毕竟他也是我爸。”
郑袖松口气,“那就好。”又想到路玥在寝室楼说的那些话,真假未辨,可已经被不少人当成闲来谈资。再加上路绵和一入校就成了风云人物的厉从善走得那么近,女生们的嫉妒心十分可怕,她极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