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思苦想,足足一盏茶的功夫,郭达敬佩颔首,握膝端坐,五味杂陈地说:“容哥儿,往日我只当你是文采出众的毛头小子,没想到你竟有如此见识、如此胸襟,可谓深谋远虑,不愧是表哥欣赏的人!”
容佑棠透骨酸心,面上却不显,轻轻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目光放长远些,兴许才能相处得久些。”
你和表哥会天长地久吗?
郭达眼睛一转,忍下了,转而问:“关于外放,你考虑清楚了?”
“是!”容佑棠双目炯炯有神,满怀希冀道:
“我准备请旨调去河间。”
郭达哭笑不得,纳闷问:“嗳,你小子打算跟河间省过不去了是吧?剿匪去了一趟,查案去了一趟,居然还想长驻?”
容佑棠认真点头:“正是。”
“河间自古动乱不堪,穷山恶水出刁民,土匪盗贼横行,当地官府贪污无能,被朝廷收拾了一茬又一茬,可谓声名狼藉,绝非美地。你究竟怎么想的?”
“好地方的好差事岂能轮到我?”容佑棠反问,十分有自知之明,侃侃而谈:“我前后在河间待了数月,发觉当地确实贫穷、官府确实无能,水寇山贼赶不尽杀不绝——但河间普通百姓和天底下其他百姓一样,勤劳守法,向往丰衣足食美满生活,例如水患蝗灾干旱之类的天灾无法避免,但只要尽量减少*,把朝廷的赈济或利国利民政策落实,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你……”郭达颇为惊讶,迟疑地斟酌措辞。
“过程肯定艰难,但我并非热血冲动,已有大概可行的计策,只待尝试。”容佑棠狡黠一笑,眉眼弯弯,朝气勃勃,昂首道:“反正我年纪轻,办好了叫出人意料,办砸了是意料之中,怕甚!”
“哈哈哈~”郭达笑得前仰后合,直拍大腿,乐道:“容大人,你有点儿像无赖。”
容佑棠苦中作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自嘲说:“我这人脸皮厚,不怕出丑。”
“大丈夫就应该厚脸皮,扭扭捏捏束手束脚才叫丑态!”
郭达一把拽起容佑棠,使劲拍了拍其肩膀,仗义承诺:“假如表哥反对,我一定帮你!”
“多谢。”容佑棠端端正正一拱手。
片刻后
“本王完全可以自己擦。”
“伤口深且长,好不容易才止住血,求求您遵从医嘱,静静地躺几天吧!”容佑棠堪称苦口婆心。
赵泽雍目光和煦,专注凝视忙前忙后照顾自己的人,耐着性子仰躺,好奇问:“你和小二聊什么了?隔着几堵墙都能听见他的笑声。”
“闲聊而已。”容佑棠垂眸,手上动作不自然的一停顿。
“隐瞒不报,你又想挨罚了?”赵泽雍敏锐察觉异样。
容佑棠抬眼,二人四目对视半晌,败下阵来,遂郑重告知:“聊一件大事。”他挽着袖子,坚持要帮对方擦身,刚擦了脸和脖子,撂下热帕子,弯腰解开其中衣衣带。
“什么大事?”赵泽雍疑惑问。
容佑棠安抚道:“稍安勿躁,等我考虑清楚了再告诉你。”
“集思广益。你说来听听,一齐商议。”赵泽雍催促。
“不急,让我再考虑考虑。”容佑棠委婉拒绝,小心翼翼解开对方的中衣、里衣,拿帕子擦拭。
赵泽雍高大强壮,常年习武,练得胸膛宽厚结实,恰到好处,极富男儿英武气概。他不放心,皱眉追问:“究竟什么事?”
“总之,我还没想好之前不说,您也别问郭公子,他承诺过守密的。”容佑棠提醒。这是他第一次照顾受伤的庆王,动作生疏笨拙,很是尴尬,因为之前亲密时都隐在床榻被窝里。
“哦?”赵泽雍自然不满意。
床架在炕上,两者合一,暖意融融,热得容佑棠脸红耳赤,擦完了上身,他找出干净里衣,但需要对方的配合。
“殿下,你侧一下身。”容佑棠提醒,衣服只给穿了一只袖子。
赵泽雍一动不动,眼神锐利,因失血过多,脸色略苍白,但双目炯炯有神,极具压迫力,他扯住干净里衣,把人扯到身边,低声问:
“今天父皇又责备你了?”
容佑棠勉强挤出微笑:“哪里,他挺好的,给我升官了,翰林院侍讲学士。”
“那是你凭本事该得的。”赵泽雍难掩欣赏,歉疚非常,认真解释:“碰巧老七闯祸,北营实在走不开,委屈你了。别怕,你直说,父皇是否提了什么无理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