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世敦、世厚骑马,刘芳坐凉轿,两个小孩坐一匹鞍子左右带大轿椅的马,叮叮当当往青木关赶。一翻过歌乐山,对面的缙云山莽莽苍苍出现在大家的面前,管世敦说:
“前面黑黑的山影就是缙云山,你们看见的缙云山山顶和对着我的这面,都是我管家的。下面弯弯曲曲的就是梁滩河,这个好多万亩的地方,就是梁滩坝,其中,梁滩河左岸中间有七千亩水田就是我们的。也就是三哥三嫂要管理的地方,你们看就在那个方向。”管世敦指着远处。
刘芳:“四弟,你管这么大的地方多累啊?!”
管世敦:“不累,三嫂,我只考虑大的谋划,具体的有管事们在管,我还有个表叔大管事帮着,所以不觉得有好累。”
沿着官道走到陈家桥时,一辆白色的马车停在轿上等他们了,大家下马下轿,管世敦叫租的那匹驮小孩的坐马回去了,然后把马拴在马车后,就上车坐在车上,经虎溪沿缙云山下的大路往北去了,管世敦介绍了车左边的果树林带,及车右边的水稻田。
很快回到管家院,由于天还早,管世敦让管世厚一家在客厅休息,他找到在库房整理东西的二哥二嫂。看了世敦带回来的爹爹给他俩写的亲笔信,了解了他收管宇栋为义子,改名管世厚的经过,讲了他这种作法的好处和用意,希望他像亲兄弟一样对待世厚。世选是聪明人,两夫妇立即赶到正厅来迎接,亲切地叫着三弟、三弟妹,管世厚与刘芳行了拜见大礼,二个孩子也行了拜见大礼,他立即在南楼安排了一家的住房,带他们熟悉院内的环境。管世敦找来正权正玺二兄弟,让他们带正瑜正瑾二兄妹一起在院内果林中玩,接着陈冬梅也出来拜见三哥三嫂,妯娌间谈的很融洽。
晚上世选设家宴招待三弟夫妇及两个小侄男女,管世敦传达了爹爹设家塾教授子弟的事。
三哥一家去休息了,两兄弟继续在堂屋谈心。
管世选:“目前先在正房中厅用着,塾师也暂时住在上面。我想把东边的原长工住房拆了重建,整体加高两层,这样就多出二十间房,底楼十间三间用作塾馆,二间为塾师住房,另五间打通,作为临时用房,或谷米加工,或临时堆放东西,过年时,大人们来了,大家都可在一起吃饭。”
管世敦:“二哥考虑周详,我明天陪三哥三嫂查看水田改鱼塘的事,并准备给三哥专门盖所院子,方便三哥今后养鱼,目前只是暂时住大院,地址选好后,与东楼同时施工。”
管世选:“可以,住大院不利于管理鱼塘。建好一点,我看过有的水边人家,上面是水阁,下面是荷塘,在水阁上歇凉,风一吹来荷香四溢,多舒服。”
管世敦:“改造水田之事,先由三哥提出个整体的打算和安排,然后呈请田大人过目后就可施工了,但工程量太大,估计要两三年才能完成。二哥,你知不知道目前市场上鱼的卖价?”
管世选:“目前市场上鱼很少,都是河沟里摸点野鱼,要三四十个钱一斤。看什么鱼,如大鲤鱼、鲫鱼就比较贵,像乌鱼、鲢鱼就便宜一点,三十个钱就可买一斤。”
管世敦:“谷子的问题,只能一季,只半年时用田,另外半年田就闲着,很不划算。养鱼就不一样,鱼塘一直在用着。更何况一斤谷子五个钱,一斤鱼四十个钱,相差八倍,所以养鱼是划算的,而且很划算。”
管世选:“三弟只一个人,我们要多给他几个人,跟他学,学会了,三弟就轻松一些,否则他太累了。六千亩不是小事情,搞不准那位大人又把那几千亩田给你养鱼,表面上看给你赚钱的机会,他们不知道,要赚这笔大银子并不轻松,要流多少汗水,花多少心血啊!”
管世敦:“从道理上来讲是这样,我不养鱼照样有肉吃,有饭吃。只是大人有大人的苦衷,看来这道府厅县四位皆是清官,他们都有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打算,在目前来看,想解决重庆吃得好一点,只能靠我们这种有实力的大户,才可能大把花银子种水果,修水塘,然后又大把的把银子赚回来,说实在修六千亩养鱼塘,没得几万两银子是绝对改造不了的。环顾左右,舍我其谁?”
世选:“那倒是的。”
世敦:“所以大人一面给指令,又一方给恩惠,几乎是有求必应,这同样是舍我其谁?最后结果大人只得到政声,真正得实惠的是我们。二哥你看是不是这样?”
世选:“那倒是的。”
世敦:“至于春节来吃点,我们平时送一点,对我们来讲是九牛一毛,在大人看来是对他们莫大的尊重和孝顺了,我想二哥肯定是理解的。”
管世选:“我心中很明白。”
管世敦:“至于世厚三哥的事,爹的信说的明白,田大人的水稻换鱼肉计划,谁来实现,对此道我们都是外行,鱼不比谷子,我们兄弟整了几十年,横竖都能对付。鱼是非常小气的,只有三哥这样的行家里手才行,给他的薪酬一年还不到百两,而将来我们所赚的是以万两计,谁赢了,当然我们是赢家。”
世选:“是这样,赢家是我们。”
世敦:“你难道看不出吗?若把三哥比作一只牛,这牛鼻索是拿在三嫂手里面,对三嫂多照顾一些,这根牛鼻索就等于掌握在你手头一样了。爹妈一眼就看出这一点,略施恩义,认着义子、义女,一家人便为我们所用了,这点二哥肯定也是明白的。”
管世选:“这我明白。”
第二天,管世敦带着管世厚骑着马,用凉轿抬着三嫂刘芳出门,查看未来的鱼塘,现在的稻田。秧已插完,不少也返青,长势良好。
管世敦:“三哥三嫂,简单的说,我们的水田在梁滩河,管家河沟与虎溪河之间,确切地说,它北边和西边是管家河沟,东边是梁滩河,南边是虎溪河,我就是看重它的水源,所以圈占的,我只圈占了这七千亩。”
管世厚:“四周有河流,水是活的,这就是治鱼塘最好的条件。就沿着这几条河走一圈,我心中就有数了。”
三人边走边说,走走停停,走了一个半时辰走完了属管家的七千亩稻田。先是沿管家河沟北行,然后随河沟东转,到五福沿梁河滩南行,到陈家桥,又沿虎溪河西行,接管家修的大路沿管家河沟北行,最后走到一个小土岗的前面,三嫂叫停轿。大家走到岗上,山岗明显比附近的山堡高,也不靠缙云山,故还荒着,其特点是他插入稻田之中,他南北东皆为稻田,西北距管家大院并不太远。站在岗上管家的稻田一览无余。
管世敦告诉管世厚:“我准备将靠近陈家桥和虎溪河的千亩良田留着种口粮,其余皆改为鱼塘,这座山岗处于相对中间一些的位置了,如此地建住宿和养鱼大院是很合适的。”说完,又问刘芳:“三嫂,你叫停轿是不是这个意思?”
刘芳:“是的,四弟,你看这是背后有缙云山主山这座大山,面对弯曲的梁滩河,弯弯曲曲表明财宝滞留,它的左为管家河沟,右为虎溪河,是左右逢源,管家河沟在岗前呈弓形环绕而过,为玉带缠腰之势,就风水而论是上佳之地,四弟,三嫂就住这里了。可不可以?”
管世敦:“依三嫂的意思而定,完全可以。”
刘芳:“多谢了,房子建成三进式长方形,面对东方,水边建水阁凉亭,下面一进为渔工住房,两厢为饲料房,工具房,二进为客房,三进为三层楼,上层加望楼,上中层为住房,下层为厨房,库房,浴房等,皆五间设置。四弟,这个要求为难你不?”
管世敦:“小菜一碟,完全按三嫂的要求办,想必三哥没有意见吧!”
管世厚:“听她的,我肚子没墨水,按她说的办,我坐享其成。”
管世敦:“三嫂,以我理解,整个建式朝东,大门外水边为水阁凉亭。正大门朝东,但有三层石梯从下而上,西边亦有大门。这种前后门建式,东为便于劳作,西门为便于进出,对不?”
刘芳:“知我者,四弟也!”
管世敦:“三嫂,木匠出图后,再请三嫂审阅。”
三嫂:“好的。”
说干就干是管世敦的一贯作派,立即请建房的木工队在加高管家大院时,对郭家岗的管家东院进行设计和基础施工,放线挖基槽,出图后,交三嫂审阅。
管世敦拿着图去三嫂房间,三嫂正午休,喊开门后,三嫂披衣而出,三嫂让他进屋,她倒了杯茶让管世敦喝,自己站在世敦侧边看图,看完后,说道:“东院东西坡阶梯两边皆不种树,种低矮的花类即可,其他坡面种饲料、红苕、小麦、荞子等矮杆作物。”
管世敦:“难道果树都不种?”
刘芳:“四弟,我喜欢阳光,喜欢明亮,喜欢一览无余。但一年四季这么大的坡面光起又是浪费,种点矮杆粮食,不挡视线,又可喂猪。多好。”
管世敦:“一切依三嫂的要求办。”
刘芳:“四弟,你这所大院什么都好,就是树子太多,到处阴森森的,于风水来讲,并非善策。可能当初刚来,只想占水田,坡土,种种粮食,院子大点,再种点果树自食。但后来情况变了,你的方向也变了,变成种水果为重要产业,在富有水果的情况下,你确没有变,让人看来以为你有点小家子气,连自己院中都寸土必用。恕三嫂直言,望四弟勿怪。”
管世敦:“三嫂见教极是。”
刘芳:“院内这么大是好条件,应布置梅兰竹菊,山水亭台,让人一看有风雅之趣,这才是大家风范。三弟常与府道大员打交道,你可去看看人家后院是怎么布置的。”
管世敦:“三嫂,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嫂真是学富五车,胸藏锦绣的高人。兄弟肉眼凡胎,竟然班门弄斧,自认高明,我决定我的西院和东院请三嫂设计,原来的设想作废。以后的发展大计我当多多请教三嫂,让三嫂出谋划策,定然少走弯路,事半功倍。”
刘芳:“四弟信任刘芳,我当然极尽绵薄为四弟效劳。就像你这个六千亩鱼塘……”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衣饰不整,头发蓬乱,笑了笑说道:“四弟稍等,我进去整理一下就来。”不一会刘芳梳理完毕,出来。
刘芳:“四弟,在江陵的屋内听见你谈你的家就知道四弟是干大事的人,而四弟事必亲躬,说明四弟缺乏臂助,因此,你提出邀我举家西来,我便决定西行,以助四弟一臂之力,成就四弟的大业,也好展我平身所学。”
管世敦:“三嫂来重庆,使我得一孔明矣!”
刘芳:“像这次改稻为渔,我就建议你三哥将六千亩划为十二分,每月出鱼一份,边捕边养,永不枯竭,至于哪月放养什么鱼将根据鱼的习性而定。这样你月月有鱼上市,渔工们一年到头都有事做,且用工不多,不至于出现忙闲不均,你也可袖手而治。”
管世敦:“按三嫂设想的办,东西两院的改造,望三嫂早日拿出主意,我将施工在即。”
刘芳:“四弟,你那西院的配置恕我直言,就是一个栖身之地,我这东院将为四弟打造一个舒适、高雅、和谐的生活环境,一个宜于接待贵宾之地,一个既有湖光山色,又清新宜人的宜居之地,所以我的中层为客房,就有这层意思。”
两天后,世敦拿着西院的改造意见和东院的建设方案,找二哥世选商量,世选一看眼睛就亮了,说道:“四弟肯定花重金请高手制作的,这比官府大老爷的别院还好。只是要多花好几百银子。”
管世敦:“二哥,我们还缺几百两银子吗?我们找银子难道不是为有银子花又是什么呢?该花就花,我决定了,而且立即按这个方案施工。二哥,你看,这两份设计方案该付多少费用呀?”
管世选:“一份一百两,两份二百两,这么上乘佳作,少了二百两你拿不出手。”
管世敦:“听二哥的,二百就二百。”
中午饭后,等刘芳返回住房后,管世敦揣着银票去敲门:
“三嫂休息了吗?”
刘芳开了门,见是世敦,说道:
“进来吧,是我的主意不对吗?”
管世敦进内坐下,说道:“好极了,按这样打造出来,我这乡巴佬绅粮的身份就结束了,我和二哥商量,对你这种大匠级的高人应略付点润笔之资,纹银二百两。”
遂拿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到刘芳手头:
“请三嫂笑纳。”
刘芳:“四弟,这就见外了,自己给自己设计还要你付费,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管世敦:“我并没有给二哥说那个设计的,是二哥提出要对这位大匠付以润笔之资,我只是替他给你而已。在重庆动辄就是要花银子的,我随便拿出几百两给你,你肯定会说无功不受禄,现在有功了,就应心安理得地拿着,若嫌少,我再加二百,怎么样?”
刘芳:“好吧,恭敬不如从命,就收下了。”
管世敦:“三嫂,这就对了,像这样请教三嫂的地方还多着呢,三嫂一个好的主意,一个卓越的建议,一个重要得点子,采用之人所赚的,不啻是补偿的十倍、百倍、千倍。”
刘芳:“从道理上讲是这样,但我们是一家人呀!”
管世敦:“这与一家人的概念是两回事,如果一个人在家中光做事而吃得最孬,穿的最差,他会干吗?所以即使是一家人也应是有什么样的能耐享受什么样的待遇。这跟做什么事该得什么报赏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