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风宫前跪着凤翎军的十位副将。
司马易陷落在层层锦绣中,面容衰老灰败,穆策跪在床前,“母后,已经派人去请了。”
“她们会来的。策儿,有些流血是为了保全更多人的性命。”司马易浑浊的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你如今要怎么做!”
“帝都有贼人冒充平民叛乱,朕自然是不能姑息的。”穆策沉声道,声音复又低下去,“母后,朕会对帝都做一次大清洗。”
“唯有血能洗去这肮脏的血迹。”司马易此时并未咳嗽,却是强弩之末,回光返照之势,她最后和儿子道,“我知道你觉得我对玲珑心狠,策儿,当日你外祖出征之时和我说了一句话,天下没有舍不去的东西。他舍弃了性命,方有我们母子今日。某种程度来说,我亦舍弃了自己的血统,成就了穆家的天下。从一个哥哥来说,你可以忍让玲珑,但是从一个帝王来说,你不可以。这个江山不是你的,是你知道的不知道的无数人牺牲得来的,你没有这个权利将它弄乱,只有治理好他的义务。”
穆策不语。
司马易死死抓着他的手,“答应我!”
“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我将凤翎交到你手上,他们便是你的了。”司马易的气息微弱下去,“不知道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秦瑟瑟仰头看了一眼天际,“这一代的帝星有两颗,可惜啊,从今往后又只剩一颗了。这一颗未有继承者,将就此湮灭。”
历代的星辰,诞生或是陨落,都沿着注定的轨道。
这一代的帝星,终于走到了尽头。
天空飘起细雨,和小蛟来帝都的第一夜一模一样,龙七叶和秦瑟瑟皆换作无纹白衣。身后跟着恍若噩梦惊醒的两个青年凤翎军。
提一只普通的白色纸灯笼,再一次走上紫金山,白玉京灯火通明,与秦淮河中倒影相映生辉。
“我来了。”龙七叶道,将两个凤翎军推到她面前,“你看,好好的了。”
司马易挣扎着坐起来,朝二人伸出手,穆策让开了位置,二人噗通就跪下了,“属下见过郡主。”
“好孩子,没事就好,都怪哀家,叫你们受苦了。”干枯的手落在青年肩头上拍了拍。
“属下万死不敢做此想,入凤翎之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谨以此身报效郡主。”青年道,斩钉截铁,无一丝犹豫。
“哀家知道,下去找你们将军报道吧,也叫他们高兴高兴。”司马易无力的挥了挥手。
二人恭恭敬敬磕了头,这才退出去。
“我要去找穆二了,你们两个珍重吧。”司马易露出安宁的浅笑,“他一生忍的,我一生狠的,到此刻方能舒一口气。”
龙七叶和秦瑟瑟都不约而同的回忆起,当年她的样子。
总是习惯高傲的扬着下巴,凤眼一挑,极其霸道。她丈夫穆念远却是个好脾气,微微低头,浅笑端方。
这个看似好脾气的男人确实忍了一世,末帝暴虐,暗杀了他的全家,却又将在外游学的穆念远召回帝都,赐婚昌平王府长郡主司马易。
穆念远为报家仇一直暗自培植势力,最早却是被他岳母昌平王妃所发现,昌平王此时已战死在外,王妃哀声要求司马易去劝丈夫,“你们都是有出息之人,你劝劝他,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总要想一想你的。”
司马易那时候笑了,“满目山河空念远?山河是我的,念远也是我的。若我们两个龟缩不前,岂不是愧对父王的英明果决,一片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