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勒和麻又西手牵手往回走,麻又西双眼就不曾离开他的侧脸。犹记得在老城区的中心河,她隔着宽宽河水,盯着他的侧脸,那时候哪曾想,这个侧脸的主人会成为她的人。
她没忍住心头欢喜,踮起脚亲了他一口。
贝勒偏头看了她一眼,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嘴唇。
一般人在心上人这样宠溺的动作之后都会红着脸低下头,然后含羞带臊的嘟哝一句‘讨厌’,麻又西脑子构造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不知道琢磨了什么,抬手就朝贝勒肩膀招呼了一下。
贝勒没躲,挨了一下结实的。
“你怎么不躲啊?”麻又西皱眉看他。
贝勒没说话。
麻又西皱皱鼻头,伸手又是一下。
这回贝勒躲开了,麻又西又不高兴了,另一只手抡了上来,“我打你一下不行啊?还躲。”
贝勒知道她是在无理取闹,也来了兴致,打算跟她玩玩儿,于是拔腿就走。
麻又西看着贝勒丢下她大步流星的朝前走,蹲下来就开始哭,嚎天喊地、死去活来。
贝勒心软,回头过来哄她:“你打了我,你还哭。”
“你不知道打在你身上疼在我心里吗?”麻又西的眼泪挂了一脸。
贝勒:“……”
要是窦庄和七月他们跟他耍这通不要脸,他肯定把他们发配到苦寒之地去执行不可能任务。
回到‘午夜玫瑰’,窦庄、七月、医生以及麻又西的小分队都在候着他们,夕阳西下,黄昏笼罩,一行人站成一排,嘴角带笑的注目着两人。
麻又西跟贝勒对视了一眼,走上前去。
“四哥,只剩下我们了。”窦庄说着话扫了眼在场的人,两只手数的过来。
贝勒早就命人把无战斗力的技术人员连夜送至冰岛,剩下一些战斗类又愿意跟着他的留在了身边。
麻又西有时候会想,这样一群人,愿意陪着他生,愿意陪着他死,他到底给过他们什么?是命?还是比命更珍贵的东西?
那年夏天,她跟邸恩的第十三次出行,在阿尔山,95年的切诺基旁,好似天生面瘫的贝勒就这么撞进了她的眼帘。当时的他一双黑色中帮马丁鞋,休闲裤,麻布夹克,皮肤不似现在这样细腻,眉峰之下两束光,线唇之间红丝明显,周身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邸恩比他爱笑,也比他能笑,总在他身侧小声说着什么,说完不等他反应,自己就开始笑的前仰后合,他有时候会给面子的附和两声,但看起来就不走心。
麻又西那时候没在他身上放太多心思,一直到北京再见,他从破吉普上下来,撕了烟盒写了个地址给她,她看着那行笔锋凌厉的字,又抬头看了看这个自带削利棱角的人,心里有些微区别于初见的感受。
跟着他上路,从中卫到敦煌,再到西部无人区,一路经历了生离、死别,她越来越熟悉这个人,越来越崇拜这个人,也越来越喜欢这个人。
他不爱把心中筹谋说与人听,却爱看着身边人忙忙活活的为他已经有主意的事情着急、上火,就好像这是他的某一种娱乐。尽管如此,他却没有让身边人跟着他吃过亏、吃过苦。看窦庄跋扈的性格,也知道是少爷着活过来的。
麻又西脑海中全是与贝勒相识以来的画面,全是比光还要温暖的记忆。他选择的这条路,赐予他无数荆棘与痛苦,他欣然接受,不曾怨天恨地,自暴自弃,即使是在经历身体异变磨难之时,也未有尤人仇世之举。他的心装有天地,她麻又西能与天地分一杯羹,岂止三生有幸。
贝勒注意到麻又西的目光,偏过头来看着她,“怎么了?”
麻又西摇摇头:“没怎么,就是觉得,我走了狗屎运了。”
两个人跟刚刚在比赛弯腰射大弓的窦庄一行说了两句话就上了平行轨,下来时,正好碰到了迎面而来的褚姚和方夕,两个人看见麻又西就跟没看见一样,只跟贝勒打了声招呼。
麻又西转身扶住贝勒的腰,“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速战速决,我还有个绝活你没见识过。”
麻又西挑起眉,下意识的低头瞥向他两腿间,不顾旁人的迈了一步,慢动作高抬,膝盖碰到那截东西之后,说:“我也有个绝活,等会儿跟你切磋一下。”
贝勒低头朝她耳垂咬了一口,走了。
一旁的褚姚和方夕被迫观赏了整幅画面,此刻见贝勒走了,逮着机会说话了:“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贝勒了。”
听到褚姚不走心的恭喜,麻又西弯了下唇角,瞥了眼旁边房间:“我们谈谈。”
褚姚不怕她,但方夕在与麻又西认识这段时间以来,觉得她与曾经那些追着贝勒来的小姑娘不太一样,对她有点发憷,再加上,她出事一事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贝勒没追究她就已经谢天谢地谢祖宗了,不敢再有动作,于是脚步往后撤了两步,身体力行告诉她,她方夕就不参与了。
麻又西权当没看见:“走吧一起。”
方夕的如意算盘打空了,跟着两人进了左侧房间。
麻又西在门侧等着两个人进门,两人进门那刻,她用力一关门,双手抱臂靠在了门板上,说:“我们从头开始说。”
褚姚转身坐在沙发上,睨了她一眼,满脸不屑:“好啊。”
麻又西走到吧台,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玛斯拉普拉纳,说:“黑牌,罗伯特帕克评分93。”说完喝了一小口,抿起嘴来,又说:“窦庄给我介绍的时候,我问他,谁酿的。”
褚姚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了,把酒杯放一旁,脸上仍是无所畏惧的神色。
麻又西不疾不徐的说:“他说,米高桃乐丝。我又问他,米高桃乐丝是谁。他说,欧洲酒庄米高桃乐丝。后来他又给我说了很多桃乐丝家族史,以及分散在西班牙、加州、智利的酒庄。关于庄园葡萄种植地的地质问题,他也说了不少。”
方夕有些不耐烦,“所以你说的这些,跟我们的话题有什么联系吗?”
麻又西把酒瓶放下,坐在吧台椅上,手撑着脖颈,说:“我当时以为他是在胡天侃地,可后来七月告诉我,窦庄说的都是真的,他对欧洲地质的了解来源于他一个地质学家朋友,名字叫同珈。”
方夕听到‘同珈’两个字,身子一抖,下意识的瞥向了褚姚。
褚姚的表现就好像麻又西所说之人她并不相识一样,好整以暇的抬眼看向她:“然后呢?”
“然后,我问七月,同珈现在在哪里,七月说,她早在多年前葬身在罗布泊那片沙海了。”麻又西说完话,端起那杯玛斯拉普拉纳,喝了一大口,酒液滑进喉咙,烫了她的嗓子眼。自从来到这里,人命就变得不值钱了,她也知道,会有这种感受,都是以前过的太太平了。
褚姚别了别耳边碎发:“同珈是我最好的姐妹,她为了我能活命,牺牲了她自己。”
麻又西摇摇头:“不,是你为了活命,牺牲了你口中最好的姐妹。”
方夕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回事?
褚姚听到麻又西这话,眼皮微颤,一道凌厉的眼神刺向她:“说话是要负责任的,这里不比你的京城,可以随便泼脏水。”
“你别着急为自己辩驳,万一在我把整件事情都捋一遍之后,打脸了怎么办?”麻又西说着话,嘴角挂着笑。
褚姚换了个姿势,“行啊,你说吧,我倒要听听你能编出什么样的故事来。”
“当初你跟同珈在罗布泊研究其地质特点时,被突来的沙尘暴搞晕了方向,接下来的三天急性脱水,是同珈割破血管让你又撑了一天,撑到了贝勒前来。”麻又西说完瞥向褚姚,“这只是你个人说辞,当时贝勒赶到的时候,同珈就已经死了,自然是你想说什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