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从式被徐亦山看得心中发毛,特别是刚才那一刹,简直有一种从外到里再从里到外都被徐亦山给看透了的感觉。
这感觉不可能是错觉!
甘从式怎么说也是一个地阶,而一个地阶的修者,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产生这种错觉。
所以他的感觉应该没错。
刚才,徐亦山就是以某种方式,看透了他!
尽管早就知道徐亦山的厉害,更知道自己这种地阶和徐亦山这种地阶远远无法相比,但刚才这体验还是再次告诉他,你比人家差的,真不是一点半点。
但甘从式现在可是有底气得很,这底气不是说什么什么时候要追上徐亦山,而是他已经从那个禁锢了他都不知道多久了的烂泥潭中拔出脚来了。
可以再度迈步前行,而且还是轻装上阵大踏步地前行,都不知道有多快意!
幸福不是拥有得多,而是拥有得开始变多。
就如人坐在一辆匀速行驶的车上,往往会感觉不到自己是在前进一样。
甚至这车从光速变成亚光速,都忍受不了。
——怎么变慢了?
甘从式可能不太知道参照物又或加速度等等的概念,但他明白自己现在的身心感受,那是时时刻刻都如同沉浸在二三月的暖风里,又如同沐浴在四五月的阳光里。
清爽而不寒,柔和而不烈。
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与此同时,修炼的时候,气血的充盈和沸腾却又像是地底的火山,一直在奔腾咆哮着。
感受着那种奔腾,倾听着那种咆哮,体会着生命的活力在身体里再一次地旺盛生发,不怕人笑话地说,寂夜里,甘从式不止一次地老泪盈眶。
有生能如此,复更有何求!
他甚至都不追求修行的进步了,只要一直有这种感受,用他那苍老的心,感受着这个重新走向年轻的身体,感受着那种充沛的活力在身体里一点点地萌生、昂扬、散发……
就这样,就好,就已经足够了!
而这时,面对徐亦山的询问,他也只是“实话实话”:“这段时间,有一天晚上我静修的时候,突然开始做梦,梦里有人传授我秘法,我就照着那个秘法来练,然后就这样了。”
有一天,其实就是昨天。
有人,其实就是小陵子。
甘从式这话里颠倒了时间线,也模糊了关键,但所述确是事实。
更加上,他那种发自心底的喜悦和平静,徐亦山听着这话,先是诧异到眼睛不自觉地微微睁大,然后又不自觉地再次打量着老友。
他看到了那喜悦。
他也看到了那平静。
从心态和神态上,他看到了和往日既有一些相同又有很大不同的甘从式。
“做梦?”徐亦山不自觉地喃喃自语道。
“是的。”甘从式答道。
他也在看着徐亦山的反应。
做梦确实是真的,这是甘从式的真实经历。但没经历之前,他可是觉得非常荒谬的,甚至经历了之后,前来这里的一路上都是神思恍惚着。
徐亦山只是初闻此言震惊了一下,然后迅速就接受了此事。
主要是因为他先入为主。
在心里已经确定了有一位那样的存在莅临安南郡之后,任何听起来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都变得可以思议起来。
这一刻,徐亦山心中有点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确实是为老友高兴。
另一方面,对老友的这际遇,他甚至有一点隐隐的嫉妒或者说吃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