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和身边,是一个一人多高的院墙。
院墙是由夯实的泥土所砌,虽然是夯实的泥土,但年代太过久远的关系,从上到下甚至从外到内都透着一种斑驳。
不过院墙两侧有不少长生藤萝,它们生长在墙根下,攀援在院墙上。
起初,它们借助院墙生长,但一年年的时间过去,它们的躯干越来越粗壮,并且又相互纠缠、扭合,渐渐地就在院墙的两侧,“织”出了新的院墙。
因此,与其说这是泥土的院墙,不如说是内泥土而外藤蔓。
藤蔓老新参半,它们的下侧、根部,往往像院墙一样斑驳,有的甚至看起来完全是干枯的,像死去了一样,但如果再朝上看,就会看到在干枯的藤蔓上方,绿意盎然,枝叶交错。
此时,是七月时分。
天气已经彻底地迈过了冷寒时节,进入了暖阳季。
院墙上方以及两侧,不同种类的藤萝开着不同种类的花朵,其形状或大或小,而其颜色则是五颜六色,几乎什么颜色都有,诸色交杂。
虽然说是不同种类的藤萝,但其实都是经过精心选择的。
不止是这片院墙处的藤萝如此,整个凌霄下院里的所有草木,也大都如此。
这一刻,草木的清新气息,还有花朵的或浓或淡的香味,似近还远,似远实近,弥漫在广和身边。
广和往常,也最喜欢沿着凌霄下院内的这些院墙漫步,特别是晚上,不管是星月灿烂之夜,还是无星无月的黯淡之夜,这些前前后后的院墙内外小道上,都有他漫步的身影。
时间长了,便连哪片院墙上的哪处藤萝大了小了歪了要碍道了以及要开花了等等,他都一清二楚。
事实上,这也是他的修行。
种种关于修炼的问题和理解,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漫步中,完成的。
而调心调身等种种切实的修炼,同样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漫步中,完成的。
师尊曾道,“人皆不同,故修炼方式亦不同。适我者,未必适汝,适汝者,也未必适它。或站或坐,或行或卧,但凡心有所会、意有所交、身有所凝、气有所定者,便俱是修炼,俱是好的修炼。”
所以在他们这些弟子间,每个人的修炼方式几乎都不一样。
就如广和,他几乎没有几次是在房间里修炼的,也没有几次是坐在床上等地方修炼的。
他就是走着,在这些院墙间。
一年年走过,昔日的孩童渐渐成长,而这种修炼方式也慢慢地烙印到了骨子之中。
时间久了,每当来到这些院墙边,广和的身心都会很快地进入修炼的状态,思绪不管是活跃着还是放空着,心神都会是一片空明。
但这一刻。
他的心却是乱的。
极乱。
比边上藤萝那些枝条的相互交错还要乱。
“广清师妹,这就……这就要迈入真一境了?”
广和伸出一只手来,竖在身前。
此时是近中午时分,阳光正盛,一丝风都没有,边上藤萝的叶子,哪怕是最小的叶片,也近乎纹丝不动。
但广和竖在身前的这只手,却正感受到一缕缕的“风”,从其中穿过,而且,那“风”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起风了。
是真的起风了。
镇西城,作为横亘在大西域中央,周围万里之域唯一的超级大城,城内城外,不知道有着多少的修者,这些修者,或来自九大仙宗,或来自其它各个大中门派,至于那些小门小派又或家族散修之流,更是不知凡几。
就连道盟在此地,都有一个正式的分支山门。
而就在这一天的中午,从某一刻开始,镇西城内外,几乎所有达到了一定层次的修者,都愣了一下,然后,或茫然着,或沉思着,或惊疑不定着,又或只是平静地淡然地,看向位于城中心偏南侧的一个地方。
同处镇西城中心偏南侧的太元别院。
早一点的时间,一个老者和一个少年正对坐于一个不大的池塘边下棋。
某一刻,老者拈着棋子的手突地停在棋盘上方,足足停顿了两三息之后,才正常落子。
而落子之后,他忽地展颜一笑,与对面的少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