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折杏咬了咬唇,然后,转头指挥小丫头摆午饭,只是午饭才摆了一半,刑氏院里一个夫家姓邹的妈妈已踱步而来,一脸冷肃的说道:“请二奶奶到二太太院里去。”
逢瑶心中升起无限厌恶,却得端着脾气与邹妈妈交谈:“不知母亲找我有何事?”她这里正要吃午饭。什么事早不来玩不来,偏赶到这会儿来。
邹妈妈嘴角弯出一抹冷淡的笑意,说道:“太太有吩咐,奶奶只管过去就是了。”
见逢瑶满脸都是不情愿之意,邹妈妈目露冷笑道:“怎么,二奶奶是想忤逆二太太的意思么?”
婆婆官大一级,逢瑶只能丢开筷子,心里咒骂着去了婆婆院中,哪知,到了院落正中央时,邹妈妈忽顿住脚步,对逢瑶说道:“请二奶奶站在这里等着,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逢瑶努力摆出平静的脸色,应道:“好。”
往这里来的路上,她已经盘算过老虔婆的想法,许是见午饭时辰到了,故意叫她过来伺候吃饭吧,真是的,又用这种事情作践她,自己手脚齐全的,不会自己吃饭么,逢瑶心中犯了一会儿嘀咕,忽觉邹妈妈怎么进去通报这么久。
屋内,韩二太太正与长子韩越同桌而食,脸上挂着极为不悦之色:“瞧瞧你又娶的这个媳妇,她除了无事生非,寻死觅活,还会干什么?!”隔着微开的小窗户,韩二太太放目外瞧,只见儿媳妇一点不老实的站在原地,不由冷哼一声,“看见没,还不知道我为何罚她站呢。”
韩越死死揪着眉头,捏握着筷子的右手,也是一片青筋暴起。
看到儿子烦躁不堪的模样,韩二太太心头一软,微微缓和了脸色,温声道:“越儿,不是娘不盼着你夫妻和美,非要从中作梗添乱,实在是这个陶逢瑶,太不成样子了,娘当初整日叫她立规矩,就想看看她的脾性如何,只要她能老老实实挨过三个月,娘也就不说什么了……可结果呢,她只勉强敷衍了一个月,就给你抱怨哭诉,说我故意折腾她了是吧。”
“哪个女人不是从儿媳妇熬过来的,便是娘刚进韩家门时,也在你祖母跟前立过不少日子的规矩。”韩二太太慢慢拨着细瓷碗里的清香米粒,再道,“她进门也快两年了,她可有叫你舒心过一天?还是亲姨母呢,把逸哥儿照顾的小命都丢了……”
想起自己宝贝快六年的孙子,韩二太太忍不住眼眶湿润:“我养了逸哥儿这么多年,才把孩子交给她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忆及面容酷似自己的长子,韩越也不由目染哀色,如果可以,他愿意折寿为儿子续命,韩二太太放下筷子,掏出手绢轻轻拭泪,“好啦,娘不提逸哥儿了,一提就伤心。”
“立规矩的事,娘也不说她,再说她怀有身孕之后,她怀上你的骨肉了,娘也高兴,便叫她在院里好好养着,每日好吃好喝地待她,她又干什么了?仗着怀了孩子,可劲儿给几个通房脸子瞧,又为了不知什么鬼姨母的事儿,哭你闹你,差点没把孩子给折腾没了。”韩二太太提起这个儿媳妇,就是满肚子火气。
听着母亲所说的桩桩件件,韩越食欲全无,慢慢搁下了手中的筷子,伸手从旁边搬过一个小匣子,打开之后,里面都是逸哥儿的一些小物件,有翡翠雕成的小兔子,红绳拴成一串的小金猴,成双成对的鱼形玉坠,一块圆形的青玉雕花佩,透明水晶做成的星星……
“远的也不提了,就拿今日之事来说。”韩二太太语气愤慨道,“你才解了她的禁足令,她就闹幺蛾子,她可真能给咱们二房‘长脸’啊……这样不明事不懂礼的媳妇,你真要一直留着她?”
听了母亲半晌的絮絮叨叨,韩越终于开口:“那栋哥儿怎么办?再叫他也变成没娘的孩子么?”栋哥儿到底是韩家骨血,不管他是休妻还是和离,栋哥儿也会变成‘无母’之儿,他日后再娶进门的媳妇,难道会把栋哥儿视如己出么?估计又是一团糟糕。
韩二太太蹙眉片刻,最后道:“再瞧瞧吧。”末了,又忍不住轻声抱怨道,“若是当初不和陶家结亲,也就没这一摊子破事了,继续吃饭吧……”轻怨过后,韩二太太又冷声喝道,“外面那个,叫她站足两个时辰才准回去,邹青媳妇,你去外头训诫她,再叫她站好,少东张西望,乱走乱晃。”
邹青媳妇应声而去,正要跨出门槛时,又被韩二太太叫住:“再派一个小丫头盯着她,她若罚站不老实,就加倍罚站,我就不信,我还收拾不了她了!”
院外,逢瑶本就憋了一肚子火,陡闻居然要罚站两个时辰,她差点就要暴怒而起——她叫陶逢春去叙叙旧,这也算坏了规矩?
这个老虔婆,根本就是在借故找茬!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逢瑶握紧拳头,咬着腮帮子,立在太阳底下罚站,虽才入春,但今日的阳光格外灿烂耀眼,不多久,逢瑶就被晒得脸蛋发烫,又过一会儿,韩雅携着逢春过来,旁边还跟着兴致勃勃的小韩湘,要去姑姑家住了,即将有小伙伴玩耍的韩湘表示很高兴。
韩雅步子优雅,面带从容地走过逢瑶,根本不为她驻足留步,逢春也是脚步不停,跟随韩雅直往正屋走去,小韩湘微有不解,却并不多问,也乖乖与二堂婶擦身而过,去与堂祖母简单道个别。
逢瑶的面色相当难看,本以为她们会出言奚落自己,谁知,韩雅和逢春竟直接当没看到她。
在丫鬟的传报声中,韩雅、逢春神色自然地进了正屋,给韩二太太见过礼之后,由韩雅开口说道:“二婶,今日我和弟妹去伽蓝寺进香,回来家里吃顿便饭,这会儿要走了,特意过来给二婶行个礼……”说着,又朝一旁雀跃欢喜的韩湘道,“湘姐儿,给堂祖母和二叔告个别。”
韩湘端庄地行了个礼,嗓音稚嫩道:“我要去姑姑家小住几日,特来给堂祖母和二叔辞个别。”
韩越一脸温和地回道:“湘姐儿真懂事,到了姑姑家里,玩得开心些。”
韩湘连连点头:“我知道,谢谢二叔。”家里的二堂叔待她也很好。
只略说一会儿话,韩雅就告辞离开,路过正罚站的逢瑶时,依旧不给予半分颜色——你想做清平候夫人,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就算她亲弟弟死了,她母亲怀着的是个女儿,你也别妄想能当上侯府的女主人,她爹现在依旧是清平候世子,待祖父仙去后,袭爵的只会是她父亲,请封世子的流程,是先报宗人府,再由宗人府奏请皇上御批,只要皇上点头,她的庶弟就是侯府世子。
说起来,高氏当初只想着大房无嗣,理应顺承着由嫡出二房袭爵,然而,她忽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韩家大房虽没了嫡子,却还有一个出嫁长公主府的嫡长女,只要姜大老爷愿意扶持一把亲家公,请求皇帝通融立大房庶子为世子,也并非什么困难之事。
而站在姜大老爷的立场,他估计十有八|九会去求这个情,清平候的爵位留在韩雅的亲兄弟手里,自己的后辈与清平候依旧是姻亲,若是换成韩家二房袭爵,那就与自家断了亲了,韩越并非见识浅薄的妇孺之流,在堂兄过世之后,他早已想过,侯府爵位……基本与他无缘,是以,在知道大伯母有孕之时,他并没有多少心焦遗憾之意。
即将离开韩二太太的院子时,逢春回头望了一眼罚站的逢瑶,心中毫无波澜——真搞不明白逢瑶这个人,安安生生平平静静过日子不好么,非得没事乱找事,找事到最后,通常都是作茧自缚,然后又把责任一昧推到她人身上,从来不想想自己是否有错。
她刚才路过逢瑶身边,用眼角余光偷瞄逢瑶时,那丫头可是一脸愤怒委屈,真是无语……
待韩雅和逢春带着韩湘乘车离去后,逢瑶一直站在婆婆的院落中受罚,期间,老公韩越从屋里出来,经过她身旁时,也是脚步不停,一言不发,逢瑶哀声戚戚地唤了一声‘二爷’,韩越充耳不闻,只留个逢瑶一个越走越远的后脑勺。
丈夫反应如此冷漠,逢瑶差点被气了个绝倒。
因没有婆婆发话,逢瑶不敢私自离开,一直熬够两个时辰,到了日落西山时分,负责盯梢的小丫头才终于发话道:“两个时辰到了,二奶奶可以回去了。”
逢瑶饿了一顿午饭没吃,饥肠辘辘地回了院里,先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有力气之后,逢瑶很生气地摔了两个果碟,三个茶碗,外加一个茶壶,她是散了些闷气,但由于最后落地的茶壶声音太响,却把快十个月大的栋哥儿吓哭了。
一听在外头玩的宝贝儿子哭了,逢瑶忙走出屋门,从奶妈怀里接抱过儿子,声音轻轻地哄着他,哄好儿子,陪他略玩一会儿,又简单吃了些晚饭,逢瑶在灯下呆坐半晌之后,见夫婿依旧没有要来的意思,只能神气低落地去安寝。
哪知,第二日清晨,逢瑶得到一个快气炸肺的消息,夫婿昨夜竟宠幸了通房,逢瑶一肚子邪火没处撒,便把跟在身边的折杏狠狠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