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王李重润、永泰郡主李夕颜与郡主婿武延基因私下非议皇上最为喜爱的男宠张昌宗,被雷霆震怒的皇上以毒酒鸩杀之事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宫中众人虽然万分惊骇却极少胆敢谈论此事,生怕惹祸上身,对于近来越发受到皇上宠爱的张昌宗更加敬畏,即便是贵为太子的李显也只能暗自咽下这口恶气,不敢为儿子、女儿辩驳一句,甚至在见到张昌宗时,不但没有恶言相向、愤怒难平,反而满面笑容的巴结讨好,只让李氏宗亲暗自唏嘘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李隆基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却是冷笑一声,明亮的双眼中利芒一闪,转瞬即逝的愤怒与恨意浓烈得让人心惊。
然而此时风光无限、倍受圣宠的张昌宗此时过的却并不轻松。他总觉得皇上看他的眼神中时常透着几分诡异的怜悯,令他愈加心惊胆颤。
张昌宗很聪明,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那些皇上赏赐的官职不过只是一个虚名而已,他不仅毫无实权,实际上他也只是一个供皇上取乐的男宠罢了。而他的唯一的本钱便是俊美的容貌和年轻的身体。虽然张昌宗的确凭借这两样利器得到了令人侧目的盛宠,然而这些宠爱却并不能让他安心。
服侍皇上的这些年,张昌宗看了太多男宠因为态度傲慢、举止无状而得罪了皇上,被皇上厌弃,落得凄惨下场,张昌宗心有余悸之余便越发谨言慎行,希望能如兄长所言,得以逃脱男宠悲惨的命运,得以善终。
然而此次邵王事件令张昌宗幡然醒悟,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无论他再如何言行有度、小心谨慎,其他人也绝对不会准许他如愿以偿的全身而退。他既然已经身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便只能咬紧牙关撑下去,除此之外早已没有其他退路。
张昌宗望着武曌宠爱怜惜的目光,忽然明白了他的性命荣辱早已尽系于皇上一身,只有皇上平安无恙、长命百岁,他才能够继续拥有被众人争相追捧、享尽世间富贵荣华的日子。而自从想清楚这一点,张昌宗竟比武曌自己还在意她的身体,每日绞尽脑汁为她寻来延年益寿的补药,捶背捏腿服侍得越发体贴周到,武曌惊讶之余,倒是十分满意张昌宗的表现,自此待张昌宗更与他人不同。
一日,武曌批阅了几份奏折后,便觉得有些疲倦。
武曌揉了揉额角,想到前些日子听到的从同济堂传回的密报,不禁随口感叹道:“朕到底是年纪大了,不过批阅几份奏折便觉得困倦疲惫,精力大不如从前。若是前些年,便是通宵批阅奏折,朕第二日依然可以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前去含元殿听朝理政。可如今却是接连几日都歇不过来乏,真真是不服老都不行!哪像隆基那样,任性妄为的胡闹,竟然废寝忘食的誊抄脉案整整三日,却只是睡了一晚便又恢复如初,身体好得真是令朕羡慕……”
张昌宗想起兄长张易之曾经和他提及过的楚王李隆基与名医秦暮朝之间的事,眼睛一转,低声沉吟道:“我常常听众人提起楚王殿下对他的师父太真娘子极其敬重,师徒二人情谊深厚,竟比那嫡亲的姐弟还要好上许多。我倒觉得即便楚王殿下年轻体壮,也不可能恢复得如此迅速,莫不是太真娘子心疼徒弟,私下里给了楚王殿下上好的丸药或是调养的秘方吧?”
武曌脸色一沉,微微眯起双眼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应该不会……同济堂的眼线是朕的心腹,此人既然肯定的向朕禀报称当晚暮朝并未给隆基用药调养身体,便一定不会有错。”
张昌宗垂下眼帘,轻声道:“又或许太真娘子医术高明,即使她已经用药为楚王殿下调养身子,但却也有本事做的不留半点痕迹,将众人皆蒙在鼓里,甚至也包括楚王殿下在内!”
张昌宗见武曌右手不自觉的轻抚着左手手腕上的精致龙纹手镯,便知她已经对自己所说的话上了心。
张昌宗心中一喜,又继续说道:“太真娘子医术果真高明,当日我昏迷不醒,众御医皆束手无策,而太真娘子不过只喂了我一粒丸药,便令我醒了过来。承蒙皇上恩典,太真娘子又留在宫中为我调养了三日。如今我不仅恢复如初,甚至连以前的一些小毛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凭借太真娘子非凡的医术,若是她拼尽全力也要力保一人福寿安康,恐怕就连牛头马面都要给她三分薄面,晚来几十年吧!”
武曌沉思半晌,忽然浅笑着问道:“昌宗啊,依你所见,现在暮朝对何人最好?”
张昌宗笑道:“自然是她唯一的入室弟子楚王殿下喽!记得前些年楚王殿□染重疾,御医们都说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唯有太真娘子不分昼夜的守着楚王殿下,全凭太真娘子尽心竭力的救治才使楚王殿下挽回一条性命。说起来,楚王殿下真该好好感谢太真娘子呢!”
武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又继续问道:“那你再说说看,对于一位女子而言,究竟何人对她最为重要?是父母兄弟姊妹,还是挚爱的夫君?”
张昌宗深思片刻,摇头叹道:“若是这位女子尚未为人母,只怕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会是她的至亲或是夫君,而若是她已为人母,对她而言最为重要之人必然是她的亲生子女。只可惜……”
武曌见张昌宗有所迟疑,柔声道:“朕恕你无罪,你直言便是!”
张昌宗恭敬的谢了恩,浅笑道:“只可惜太真娘子并未曾诞育子女,倘若她有一儿半女,只要皇上将她的孩子牢牢掌握在手中,即便皇上想要长生不老的灵药,只怕她也会拼尽全力的为皇上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