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虽然将暮枫留在东宫小住,平日里在昭华殿见她与暮朝相谈甚欢,面上虽然不显,心中莫名的烦躁及阴郁却愈发严重。
王氏等人不明就里,还以为李隆基破例将暮枫留于东宫之内,是因为看上了她的绝色姿容,于是私下里王氏多次在李隆基面前暗示可以将暮枫收为妾室,令李隆基原本便阴郁的心绪更加烦躁不已。王氏见李隆基多次将自己的好意驳回,只说暮枫与暮朝过世的长姐容貌相似,又与暮朝极为投缘,因此才将她留在东宫之中,乃是为了让她陪伴暮朝,并无其他心思。
然而王氏却觉得按照李隆基甄选女子的标准,不可能对容貌精致秀美的暮枫毫无半点兴趣,而李隆基之所以不肯承认对暮枫心怀好感,只不过是不愿惹暮朝伤心罢了。王氏心中越发嫉妒暮朝,越发坚定了将暮枫送到李隆基身边的打算。
暮朝原本只想将暮枫留在东宫小住几日,便送她离开,却没想到未及将暮枫送出东宫,大明宫内便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武曌年事已高,近年来虽然得到暮朝的细心调养,然而却精力却大不如前。由于年关将至,天气严寒,武曌不甚感染风寒后便一病不起。武曌将国事交由皇长孙李隆基代为打理,李隆基除了监国理政以外,便留在武曌身边侍疾,以尽孝道;暮朝身为武曌最为信任的医者,更是整日留在紫宸殿为武曌诊治病症。
武曌对于自己的身体境况早已有所了解,此时见一向谨慎用药的暮朝频频更换药方,便知自己的身子已经油尽灯枯、危在旦夕。
这日武曌服了药后,又见暮朝仔细的为自己诊了半晌脉,随后便紧锁眉头思讨着药方,不禁浅笑着劝解道:“朕知道你很紧张朕的身体,这么多年来,你为朕的身体安康费了不少心思,出了不少力。然而生老病死乃是每个人都必须走过的一段路,上至皇室宗亲,下至贩夫走卒,无一例外,甚至,包括朕这位大周天子在内。朕的身子,朕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你已经尽自己所能,保住朕十年平安无恙,让朕可以有幸亲自教导呦呦,看着她慢慢长大。能得到这样的福气,朕已经心满意足。如今朕心愿已了,已无牵挂,也是时候该休息一下了……”
“皇上,您也不必太过悲观,虽然您的身子十分虚弱,但是以我的本事,至少还能保住您十日平安。”
武曌却浅笑着摇了摇头,“你已经帮助朕从上天的手中多抢了十年光景,让朕得偿所愿,如今还是顺其自然就好,凡事太过勉力为之,只怕反而会惹来祸端。你也不必将全部心神皆放在朕的身上,也该多放些心思在自己的夫君与女儿身上。”
暮朝脸色一红,喃喃道:“皇上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情来?”
武曌拉过暮朝的手,缓缓言道:“朕知道你对呦呦一向极为关心,只要与呦呦相关之事,无论事情大小皆照顾得细致周全。相比之下,你对隆基的心思未免就少了几分。朕自问对自己这个孙儿尚算了解,以隆基对你的用心,倘若你肯将放在呦呦身上的心思分一小半给隆基,如今隆基的心早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朕看得出你只将隆基当做亲人,但是朕想要提醒你一句,以后隆基他不只是你的夫君,更是天下至尊的帝王,是你爱女的生父。聪明的女子,无论心中真实想法如何,也绝不会向自己的夫君透露半分心思。即便在她心中只有三分情谊,也会让她的夫君感受到她十二分的真心。这样的女子,才称得上聪明。”
暮朝思索片刻,点头道:“皇上所言有理,暮朝受教了。”
武曌却是凝视着暮朝清澈明净,不含一丝*的眼眸,缓缓摇头道:“从你的眼神中,朕便知道,你虽然表面上恭顺的答应了朕的要求,实则心中却另有打算。原本朕最为欣赏的便是你才能不凡却淡泊名利、聪慧机敏却心思坦荡。可是如今,朕最为担忧的也是你的个性。暮朝,你不仅有令世间女子艳羡的绝色姿容,更有悬壶济世的惊世才华,只是,你不要忘记了,女子容貌如同绽放的花朵,即便是花期最长的鲜花也会有凋零的一天。倘若不衬自己风华正茂之时将夫君的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只怕日后花残粉褪、容颜不再之时,便会被夫君抛诸脑后。到时候,莫说无法自保,甚至极有可能累及子女。你这样疼爱呦呦,应该也不想因为自己一时任性而连累她被隆基厌恶吧?”
暮朝直视着武曌的双眼,一字一句的保证道:“呦呦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自然会竭尽所能保住她平安快乐的度过一生。皇上的金玉良言,我必会铭记于心,绝不会让皇上忧心的事情发生。”
武曌凝视暮朝半晌,见暮朝坦然的与自己对视,毫无避讳或心虚之态,终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暮朝的手背,“朕知晓你一向重信重诺,必不会失信于朕。今日能够听到你亲口说出这番话,便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清冷任性、随心而为的女子了,朕虽然心有遗憾,但却终于可以放心将呦呦交托给你照顾。”
武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此时已经十分疲惫,暮朝服侍着武曌喝了些清淡的补汤,扶着她躺下休息,又为他盖好锦被,温言劝解道:“皇上劳了半日神,应该已经很累了。这会儿刚刚用了补汤,正好小睡一会儿。等皇上醒来之时,一定会觉得舒服许多。”